“他與淑妃還未回宮嗎?”三人沉默吃麵,雲樂舒問。
薛芳知道她關心的不是王上何時能歸,而是何時能見兄長。
“奴婢打聽過,王上那邊還未定歸期。”
“我怕兄長久不見我,以為我在宮裏出了什麼意外。”
“奴婢已經托人帶口信去了,相信不久便有回音。”
“好......”
“娘娘,你且寬心,王上隻是惱你那日口不擇言,雖這般冷落,卻沒殃及圖璧,王上身邊的慎懷悄悄與奴婢說,王上如今根本沒心思再南伐,連槐裏事務都鮮少過問,想來也不會為難娘娘兄長與嫂嫂。”
“薛娘子,你定然覺得我不懂事吧......”雲樂舒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今日德妃身邊的宮女含沙射影,講戲中戰國燕太子丹為質子如何謹言慎行,如何卑躬屈膝......”
“我知道那些話是說給我聽的,我在這裏,不過是個仰人鼻息的敵國人質,是該如她們所言,日日提心,如履薄冰,否則便是不同於世俗的異類,她們看不慣我這般,我都知道。”
“我也知,圖璧臣民安順與否,懸在我一人之身,我來此,也做好準備要舍己忘己,全然隻做個合格的人質,我不是沒有想過就此放下我那點自尊,將自己當坊間的妓子也好,當下賤的俘虜也好,去他麵前極盡所能討好他,取悅他,為我圖璧,也為我愛的人謀求多一分喘息的時間......”她咬唇,氣息陡然紊亂起來,卻在盡力克製,“可是他,他毀了我的幸福,他傷我所愛,囚我兄長,讓我背負賤俘之名來到這裏,甚至連我的孩子,也因他而死......”
“我恨他,我厭惡他,我隻要見了他,就想與他同歸於盡,我逼自己忍耐,我忍得太難受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年在金陵相遇,怎知會是我一生噩夢的開始......”
“我人生坎坷無數,從未覺得這樣絕望過,死也死不得,活又活得不像個人,連做個人質都不稱職,世間留我這樣的人,又有何用呢?隻會禍害別人。”
吾鄉山房撤了護衛,再不會有人監聽盯梢,薛芳仍下意識環顧四周,而後勸她,“娘娘,奴婢知道您心裏苦,可是佛家有言‘心非心,物非物,心高於物’,既然無法改變處境,便要先改變自己的心,從前種種,娘娘慢慢放下,讓自己重新活一次,莫要自囚自苦啊。”
薛芳懂她失子之痛,更清楚嶽暻對她的所作所為,可除了勸她認命,再沒別的法子開解。
若不放下仇恨,又怎麼熬得過在禁宮中的漫漫餘生呢。
阿兆忍不住伸手抱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皇後娘娘,你是圖璧最好的皇後娘娘,你為著圖璧的黎民百姓,為著咱們君上,為著王爺王妃,為著小長煙和小皓月,要好好振作呀,槐裏在歸順圖璧之前便幾易其主,如今雖落在嶽國手裏,因娘娘的緣故,暫時沒有戰禍之憂,才得以休養生息,那裏的百姓都記著娘娘的好呢,娘娘怎會覺得自己無用呢?娘娘隻是心裏太苦了,娘娘,阿兆永遠陪著你,你答應阿兆,一定要振作起來啊。”
雲樂舒的淚啪嗒啪嗒墜入麵碗。
阿兆替她揾淚,“娘娘別逼自己太緊,咱們緩一緩,或者那姓嶽的對娘娘的心就此淡了呢。”
薛芳歎了口氣,輕撫雲樂舒的背,不知說什麼好。
嶽暻執念頗深,精心策劃這麼長時間終於得到了心中所求,怎麼可能半途而廢?隻怕是另有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