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彈得用心,雲樂舒聽著也入了心,不知怎的想起早前阿兆托鄺之妍帶琴師來見自己,卻被自己婉拒的事情。

阿兆心疼她,也怕她萎靡不振。

她知道她心裏苦悶,擔心她鬱卒悶滯心中,久而成病,所以千方百計地寬她的心。

琴曲如清溪奔快,似乎有意慰藉人心,令人漸有一種撥開雲霧的豁然之感。

柳條纖柔,卻也柔韌,她撫弄著手裏的柳枝,沒由來地恢複了幾分氣力,從那琴聲裏攫取來似的。hTtPs:\/\/m.ggdown8.org

世間沒有真正的黑暗,即便在最角落的地方,總有辦法掙得一線光明。

她從湯山行宮回來,故意在人前打聽嶽暻幼時之事,料想福寧殿那邊很快就會有動作,若她猜得不錯,宋太後一定會趕在嶽暻回來前動手。

她身邊有人日夜不停地盯梢,沒辦法去尋百裏橋的穩婆求證,嶽暻非宋太後所出,而是顧嬤嬤之子這件事隻有猜測,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不足以要挾宋太後。

可隻要宋太後對她動手,一切不言自明。

她並沒有拆穿宋太後的打算,所以她不會在嶽暻麵前提及這一猜測,可太後不知道她的心思。

琴曲高低抑揚,意韻綿長,連淑妃身邊的宮人都聽得忘己。

雲樂舒卻還是沒能聽完這一曲。

門外急亂的腳步聲如驟雨而至,薛芳同幾個吾鄉山房的宮人急急忙忙踏進門來。

瞧見雲樂舒,又喜又急,扭頭先匆匆向淑妃見完禮,拉起怔然的雲樂舒便道,“可算是找著娘娘了,底下的人快將禁宮翻個透了,含桃也真是,怎的引娘娘來了這麼偏僻的地兒。”

“慎懷跟著,我丟不了。”她向淑妃投去抱歉的目光,又惋惜地瞧了戚荀一眼,見薛芳手上還沾著齏粉,滿頭大汗的樣子,又不忍心擺臉色,放緩了語氣問道,“有什麼事兒,如何急成這樣?”

薛芳也顧不得淑妃在場,急道,“......王上提前回來了,現下就在吾鄉山房,久等娘娘不歸,將奴婢們罵了一通,說再找不著娘娘,要拉出去杖責......”

戚荀眸光一沉,直直看向雲樂舒。

“王上這麼快就回宮了?”淑妃訝然睜大了眼。

“王上撇下大軍,身邊隻帶了流川一人,避開人單騎回來的,這消息連太後都不知,還望淑妃娘娘莫要聲張。”薛芳扭頭,雲樂舒已經認命地站起身,她明白自己不必再多說什麼。

“......我似乎是與琴無緣。”雲樂舒笑得苦澀,“先回去了。”

好不容易得來的這方外幽靜處,這忘機消愁琴,才予她片刻安寧,就轉瞬而逝。

厭惡之人事,終究是無處可避。

戚荀站了起來,凝視她黯淡的眸,話在唇邊盤旋,如千斤重的腿足,邁不出去。

她隨宮人離開,經過他身邊時,腳步一頓,將那柳枝放在他麵前的琴案上,笑了笑,“今日一再打斷先生彈琴,這柳枝贈予先生,當是賠禮。”

柳蔭簾影,如遮如罩,她匆匆仰頭看他,又被身邊人擁簇著往外走,不曾發覺他的目光熱烈而沉痛。

衣角翻飛,人已經化作綠楊陰裏一道黯淡的光影,默然而散。

回去時雲樂舒遇到一波被遣出去尋她的宮人,小太監看到她,跪在地上直磕頭,“娘娘,您總算回來了!王上正在等您,您快些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