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九足尖輕點,縱身躍起,懸在空中,周身隱有一層藍色碎霧籠罩,為他阻隔了傾盆而下的雨水。
他視線微凝,瞳孔收縮成一點,眸中浸出幾分幽藍,一手朝著船身虛虛一抬,船身便緩緩離開水麵,穩穩懸於水麵三尺之上。
船身穩定之後,解遂與卓聞方從船艙中跑了出來,微微仰頭,望向斜斜懸於渡船上方的離九。
濃黑雲層壓得極低,天光昏暗,離九懸於被雨霧模糊的天地中心,發絲與衣袍俱是漆黑,在狂風中恣意翻飛,猶如在水中暈染開來的一滴濃墨,又有幽藍微光點綴其中,層層縷縷,如畫一般。
解遂抽出身後長刀,還未及抖開纏縛刀身的卸靈纏,就被卓聞一把拉住了。
“哎,離九公子都出手了,你就別去添亂了,待會兒掉河裏,還不是得他將你撈上來?”
解遂頓了頓,瞬間明白了這師兄為何要將離九帶著,無語地看了他一眼。
卓聞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滿,又道:“那東西還未化妖,我這法器道符的也沒用啊,你水性是不錯,也能打,可你能跟那在河中活了近百年的家夥比水性麼?”
解遂這才收了刀,頂著風雨行到船頭,去搜尋那水中的魚怪。
卓聞攀著船簷下的柱子,一腳踩在船舷上,指著稍遠處喊道:“在那!”
解遂快步行了過來,循著他所指之處望去,果然見一條背脊生著漆黑斑紋的大魚在水麵打轉,露出水麵的背鰭上還生著牙白色尖刺。
卓聞感歎道:“鰭上都生了刺,果然夠凶啊!”
離九一手微抬,幾條黑色細線裹挾著碎絲一般的藍光自他袖中倏然射出,朝那怪魚周身纏去。
“退後!”
解遂與卓聞聞言退回船艙門口,離九一手引著細線一提,那怪魚便被他提出水麵扔到了船板上、解遂與卓聞二人跟前。
那怪魚露出滿口利齒,一張一合,牙齒咬得哢哢作響,在船板上不住掙紮。
怪魚頭部細長,身長七尺有餘,渾身灰黑,身體兩側都生著黑色斑紋,背鰭尾鰭腹鰭均生著牙白色、匕首刀刃粗細的尖刺。
離九從空中躍回船上,朝那魚頭踢了一腳,那怪魚便癱在船板上安靜了下來。
船體轟隆落回水麵,濺起水花,船身劇晃,卓聞差點一跟頭栽到那怪魚身上。
解遂看了離九一眼,皺了皺眉。
果然不愧是大妖怪,還好方才他沒有一個激動跳下河去捉那怪魚。
離九看著他麵上略微鬱悶的表情笑道:“我忘了告訴你,我是狐,化妖之前,練得最多的,便是這捉魚的本事。”
離九那話本意是在調侃,解遂卻突然想起,當年與離九相處的那段時日,離九吃的最多的便是魚了,這麼看來,離九應當是挺喜歡吃魚。
可是……離九之所以喜歡吃魚,是因為他是個狐?
“這大家夥怎麼吃?烤?蒸?還是紅燒?”卓聞蹲在怪魚跟前,在那怪魚身上拍了拍,感覺肉量很足,一臉期待,恨不得直接趴到那魚身上啃一口。
離九嫌棄地看了眼癱在船板上拍了兩下尾鰭表示抗議的怪魚:“活了百年,肉太老,不好吃。”
解遂補充道:“師兄,它是吃人的。”
卓聞麵色一僵,打了個寒顫,起身跳開,不再提吃魚這茬。
解遂突然想起一事,皺了皺眉:“船夫跑了,咱們怎麼去柳河村?師兄你可會撐船?”
離九看了他一眼,抿唇笑了笑。
船突然向著柳河村的方向穩穩移動起來,竟是比之前船夫撐船的速度更快了不少。
船靠岸,雨勢已收了些,卓聞在船艙內翻出兩把破舊的雨傘,他一人撐一把,給了解遂與離九一把,三人便在渡口下了船,將那怪魚也拖上了岸。
想是這柳河村緊挨著闕安城的關係,村中建設頗為完善,青磚黑瓦的屋舍鱗次節比,錯落有致,青石鋪就的道路也均延伸至家家戶戶門前,街巷兩旁更有不少食肆茶鋪,與其說它是個村子,倒不如說是個小鎮更為貼切一些。
村口不少人看到他們拖著一條奇長的怪魚上了岸,紛紛撐著傘,好奇地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道:
“這怪魚是你們在河裏抓的?”
“不會是作怪的水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