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身髒汙黑衣破爛成絮,滿臉烏黑,頭發蓬亂,灰白無色的唇不住張合,似在念叨著什麼。
離九行到那人群外,感受到那極濃烈的活屍氣息,心髒狂跳,快速穿過人群擠了進去。
人群中央除了那被捆在柱子上的人以外還站著幾人。
為首的一人五十歲左右模樣,蓄著花白胡須,緊蹙著眉,朝躁動的村名道:“這活屍既已捉住了,就先捆著,等明兒天亮了,再去城裏找來逐妖士將他收了,大夥兒都回去歇著吧,留兩人看著就行。”
人群中一名粗聲粗氣的漢子道:“不就是個活屍嗎?燒了不就行了?還得去城裏請逐妖士?耽誤了時辰,他掙脫了傷人怎麼辦?!”
一人附和道:“對啊村長,以防陡生變故,還是盡早燒了的好!”
人群中頓時附和聲四起:
“對啊村長快燒了吧,咱這家裏都有老有小的,被傷了可怎麼辦哦!”
“對對對!燒了他燒了他!”
……
離九站在人群中看著那被捆住的人,頓時紅了眼眶,壓抑著喘息起來。
他身姿挺拔,雖衣衫髒汙,但站在一堆著裝粗陋的村民中,亦是十分紮眼。不多時,他身邊就有人發現了他,那人疑惑道:“這人誰啊?不是咱們村裏的呀,啥時候來的?”
發現人群中站著個陌生人,站在離九周圍的人紛紛退開。
離九似是對這周遭的一切毫無所覺,隻定定看著那被捆在木樁上的人,眼中流下淚來。
待得行到那人麵前,像是耗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他顫抖著伸手,撩開那人麵上淩亂的發絲,終於看到了那張刻在他靈魂深處的臉。
解遂臉上的血痂已幹涸脫落了不少,卻仍斑斑駁駁地掛著些,他的膚色較之往日灰白得不那麼明顯了,若拾掇幹淨了,倒也與常人無太大區別。
隻那對眸子裏光彩全無,灰濁呆滯。
他嘴裏不停念叨著什麼,人群太過嘈雜,離九不太聽得清,於是湊近了些。
村長見狀嚇了一跳,忙道:“哎年輕人,你與他認識?可別湊那麼近,他已變了活屍,會咬人的!”
離九依舊充耳不聞,附耳湊在解遂唇邊。
解遂嘴唇緩慢張合,牙齒磕得“哢哢”輕響,像是從喉中擠出的聲音,磕磕絆絆地念著“離九離九”。
離九一時再忍不住,哭出聲來,單手摟住了他。
那曾經溫熱的身體,此時已是一片冰涼,摟在懷裏像摟著個冰塊,凍得他渾身顫抖。
解遂的下巴擱在他肩上,下頜一下一下敲著他肩膀。
人群一時安靜了,俱是被這陌生青年的大膽舉動驚得呆若木雞。
眾人又見那活屍猛然一口咬上那青年肩膀,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離九咬牙蹙了蹙眉,忍著肩上刺痛,側首在解遂脖側親了親,輕聲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小狼狗,我這就帶你回家。”
解遂死死咬著他肩膀,不住“嗚嗚”叫著。
離九一手泛出藍光,解遂身上的繩索斷裂墜地。
人群中一人見狀,率先反應過來,尖叫道:“妖、妖怪啊!!!”
他這一聲一出,人群頓時騷亂起來,跑的跑散的散,幾名膽大的壯漢手中還拿著之前捉活屍時的用的農具,驚懼地以手中的“武器”指著離九與解遂,戰戰兢兢地後退。
一人已抖成了篩子,卻仍鼓起勇氣指著這一妖一屍,驚惶失措道:“這……這剛鬧了活屍,又、又出現個妖怪,咱們村子怕、怕是要完啊!!”
村民都沒跑,村長自是不能走,他武力不及這些青壯年,隻得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不住念叨:“老天您開開眼啊,咱們村裏可從沒出過啥惡人啊,就放過咱們吧……”
離九周身爆出炫目藍色光焰,一時蓋過了周遭的火光。
他將無名係在解遂身後,在解遂額上一按,將失去意識的解遂往背上一扛,幻作妖身,馱著解遂衝出人群,繼而後足一蹬,躍上半空,往闕安城的方向奔去。
近寅時,闕安城陷入一片窒息的靜謐中,隻不時傳出一兩聲雞鳴犬吠。
離九肩上被咬了一口,屍毒侵入血液,遊遍他全身,此時已覺有些暈眩。在他位於城南的宅子裏將解遂放下時,他差點因那陣眩暈感一頭栽倒下去。
他運起妖力,逼出一口黑血,眩暈感減輕了些,遂出門去打了水來,將解遂一身的血汙清理了。
解遂一身傷痕累累,淤青變成了黑紫色,裂開的傷口也已有些潰爛,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離九以妖力修複了他身上傷口,一手探入自己胸口,將妖丹取了出來。
他額上冷汗直冒,緊咬著牙,緊緊攥著妖丹喘了片刻,才緩過些勁來。
解遂安靜地躺在他床上,赤|裸著的胸膛毫無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