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很有意思。”王汀將筷子放在了碗口上,“你知道那個去看望關珊的人是誰嗎?”
“不是她的一個小姐妹嗎?”
“小不小姐妹說不清楚,不過她的身份證號跟那個留在仁安醫院人流室的身份證號一模一樣。”
周錫兵抬起了眼睛,冷笑:“這是串到一起了?”
王汀點點頭:“對方應該就是衝著雷震東跟沈青這兩口子來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得罪了什麼人。”
這對夫妻在外人看來個性南轅北轍,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王汀接觸下來才發現,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夫妻倆的共同特點就是滴水不漏,基本上不會給外界傳遞任何關鍵信息。
“不要想那麼多了,既然他們不肯說實話,那我們也沒辦法。真正不行的時候,他們肯定還是得求助警方。”周錫兵有些不快。
雷震東這人不是不地道,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也太不把警察放在眼裏頭。
王汀笑了:“當兵的通病吧,特種兵覺得警察都是廢物簍子,壓根沒有戰鬥力。”
“我們還沒嫌棄他們隻會蠻幹呢!”
王汀難得見丈夫露出稚子之態,忍不住笑了:“行行行,有他求我們周警官的時候呢。趕緊吃飯吧。”
周錫兵還是狐疑:“我奇怪的是,就算沈青求了母親的老朋友。這麼多年沒聯係的人,對方還這麼賣麵子嗎?”
“裏頭還有一個是她爸爸的老熟人,省廳的方副廳長。有件事情,是新市公安局的忌諱。沈青的爸爸林副局長,嚴格算來,是在酒桌上喝死的。那桌酒,就是為方副廳長餞行的時候辦的。”
周錫兵咽下了一口米飯:“這麼說,他是在愧疚咯?”
“說不清楚吧。”王汀夾了一筷子小青菜放進碗中,“關於這件事,我探聽到的消息是,最早省廳是想調林副局長的。後來因為鬧出了他愛人的事,風評不太好,新市那邊的名額最終落在了當時是局長的方慈明頭上了。”
周錫兵笑了:“難怪林副局長要喝那麼多了,也真夠鬱悶的。”
“嗐,要是他自己當初管好了自己,不鬧出這些事情來,也就不會有後麵這麼一攤子了。”王汀吃掉了小青菜,跟丈夫商量,“我周六準備去一趟新市,查查當年的事情。”
其實她一早就想親自跑一趟了,可是她手上的任務實在太重。
法醫又累又辛苦,而且是正經的窮困潦倒,收入少的可憐。
大部分法醫專業的畢業生都更青睞於社會上的司法鑒定機構,不用碰臭死人的屍體不說,還能掙錢。單純靠情懷,哪裏留得住人。
“你覺得當年的事情有蹊蹺?”
王汀點點頭:“嗯,我一直覺得如果很多事情同時發生,那麼起碼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的概率,這些事情之間具有一定的聯係。”
“都過去十八年了,當時現場又沒有留下任何指紋跟血樣之類的有用標本,能查出什麼嗎?”
王汀歎了口氣:“不查查看,什麼都不知道。她媽媽的死是她的一個心結,我很害怕後麵還會有事情發生。”
周錫兵的麵色也一並凝重了起來:“付強那邊有沒有線索?”
“我現在非常懷疑是付強偷換了生理鹽水藥瓶,改成了差不多規格的腎上腺素。三更半夜的,關珊肯定顧不上仔細查看藥品名稱。她又是做慣了這種事的人,憑著老習慣就抽了藥要注射器裏頭。不過很可惜,事情過去太久了,又是晚上,都沒有留意到。”
周錫兵安慰妻子:“你別給自己這麼大的負擔。風過必留痕,肯定有辦法找到證據的。周六我調個班,跟你一塊兒去趟新市吧。”
“你別,你連著夜班你吃得消啊。”
周錫兵滿不在乎:“沒事,早點調查清楚了,我那攢著的年假剛好去度蜜月。必須得先下手,不然全都擠著休假了,我們又申請不上了。”
禮拜六一大早,周警官跟王法醫就出發了。
從江州開車往新市去,起碼得四個小時,可坐高鐵連一個小時都不用。兩人也不是去走親訪友,不用帶什麼禮品,索性坐了高鐵。
王汀上了車之後,給趙處長發了條微信,再三再四謝過了對方主動找朋友接待的好意。如果不是他們請假離開江州必須得彙報去向的話,她連自己去江州都不想讓趙建國知道。
當年的入室謀殺案經手的人實在太多了,一直沒能破獲。她跟周錫兵都是公安係統的小字輩,哪裏能冒冒失失地跑去對前輩指手畫腳。
趙建國隔了半個小時才回複信息,語氣相當惋惜:“你們跟小雪他們剛好錯過了,不然你們還能坐在一起打一局摜蛋,正好到江州。”
沈青主動打了電話告訴趙建國,自己決定去江州給父親辦理遷墳手續。
趙建國情緒十分激動,絮絮叨叨地跟對方說了足足半個小時,手機都發燙了,還是妻子提醒他,孕婦不能接這麼長時間的電話,他才悻悻地掛了。
再看到王汀的短信,他更覺得惋惜。小雪一直對他們公安機關存在偏見,有王汀陪她說說話,說不定能扭轉印象。
王汀看著微信,困惑地抬起頭:“沈青決定幫他父親遷墳了。”
她說不清到底是哪裏怪怪的,她總覺得按照沈青決絕的個性,很難做到這麼快就下決定。
“大概是看在她肚子裏頭孩子的份上。”周錫兵當警察的時間長,知道的各地風俗也多,“有的地方講究一定要讓地底下的人安寧,否則會驚擾到還沒滿周歲的孩子的。”
王汀將信將疑,一直到下了火車還疑惑:“你說,是不是太巧了點兒。雷震東不予起訴的判決書下的太快了,沈青父親的遷墳又這麼巧。”
夫妻倆齊齊變了色,不對,對方的目的就是把他們夫妻引出江州城啊!
新市地處三省交接處,一直都隱隱約約有三不管的名聲。這裏地方不大,人文環境卻相當複雜。要是在這兒出了事,想查出個究竟來,還真不容易。
“快,趕緊聯係他們。”
夫妻倆趕緊分頭撥電話,沈青的手機沒人接。
周錫兵翻出了雷震東的聯係方式,一個電話過去,火車站外頭的廣場上響起了手機鈴聲。
兩人立刻循著聲音跑過去,王汀一把牽住了沈青的胳膊:“沈主任,好,好巧啊。”
站在周錫兵身邊的女人臉上戴著大墨鏡,頭上是鴨舌帽,耳朵上還掛著口罩。
王汀抓著她胳膊的手放鬆了,露出個笑容來:“還是沈主任講究,出門防曬做得這麼好。”
“沒辦法,太陽太大了,我懷孕以後容易長斑。”女人的聲音有點兒纖細,十分溫柔的模樣。
周錫兵臉上堆滿了笑,拍拍雷震東的肩膀:“喲,巧不巧啊。王汀聽說這邊靈山廟裏頭的平安符挺靈的,過來求個簽。”
“你們是該求簽,上夜班就得有平安符鎮著。”雷震東神態自若,“剛好,我們請的師父也是靈山廟裏頭的。不打擾了,我們還得趕著九點鍾的起棺吉時呢。”
雷震東打完了招呼,揚手叫了輛車,帶著小腹微微隆起的女人上車而去。
周錫兵握緊了妻子的手,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察覺到不對勁的。又是從哪兒找來的人,冒充沈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