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好了??顧敬遠伸出兩根手指在江月兒麵前晃晃:“認識這是幾嗎?”
那可惡的手指被一口咬住:“你是傻的嗎?”
會咬人, 她是真的好了。
顧敬遠也是被她“垂死病中驚坐起”的猛招給嚇著了,才叫江月兒又撲又咬地在他懷裏滾了一圈, 問她:“你什麼意思?”
江月兒伸手就要撩簾子, 被他一把按住:“先別動。”與她耳語道:“有人跟著我們。”
一瞬間, 身上那人連呼吸都放輕了, 她小聲問:“有幾個?”
一聽說有陰謀, 她這興奮得……
顧敬遠覺得有必要給她緊緊弦:“梁王怕等不及了,你這些年都沒出城,今日是絕好的機會。”
“什麼?”江月兒推推他。
“殺你。”他森然道。
江月兒打了個哆嗦,終於想起那段差點被她遺忘的夢境。
她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做了那夢,大概就在這病糊塗的幾日罷。
夢裏, 她好像回到了楊柳縣江家大宅, 但這夢境裏,她虛飄在半空中,江家大宅黑沉沉的, 顯然在夜裏。不知過了有多久。夜半的江宅亮起了幾盞燈, 阿爹和阿娘拉著她匆匆離家,穿過半個城,上了條小舢板。
江月兒覺得這情景說不出的眼熟。
直到岸上燈火大亮,一隊隊列分明的侍衛手提大刀衝上舢板, 江月兒方恍然:這是她小時候做過的夢!
那個夢裏——
她看著那個比比這個時候要略小一些的江月兒被那些粗莽的軍漢裹挾著往岸邊去, 最後一腳踏空——
江月兒閉了閉眼。
卻見夢裏那個跟她同樣長著雙杏眼的小姑娘人事不知地被那些軍漢們從河裏撈起來, 胡亂扔在馬上打馬而去。
江月兒心念一動, 跟了上去。
看夢裏他們一家三口分開關押在船艙中, 阿娘拿簪子賄賂了看守的士兵來照顧自己,再看他們日夜兼程地趕路,進了一個道觀,最後,她看到阿爹被押到一個穿紫袍戴金冠的男人麵前。
那人快意地道:“如今你也有了女兒。我卻沒你那麼狠,不會要了她的性命。正好,抱月觀還差個奉茶的女道,就舍了你女兒來為我女兒在三清麵前祈福吧。”
阿爹他衝上去,江月兒背對著他,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就聽那人道:“怎地?抱月觀也是有授籙的天師道一脈,輪得著你瞧不起?”
阿爹那修竹般挺直的身子突然折下來,倒在泥地裏,匍匐在那人腳邊,不住磕頭。
那人冷眼看阿爹磕了半日的頭,仰天大笑而去。
離去之前,江月兒聽旁邊一個年約二十許,作坤道打扮的女人與紫袍人媚笑道:“觀主近日新得一對雙生童兒,有無雙妙處,正想請王爺來賞鑒一二,不知王爺可有雅興?”
江月兒渾身發冷。
“那抱月觀是個淫窩!”
她思緒還陷在那真實到可怕的夢境中,握住阿敬的手都還在發著抖。
“夢裏,他們把阿爹打斷了手腳鎖在抱月觀裏,說要叫他看著我和阿娘,如何,如何——”她實在說不出那肮髒下流的話,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她的阿敬緊緊攬著她,拍撫她:“沒事了,沒事了,會沒事的。”放在身體另一側的手緊緊蜷成一團。
他身上寧馨的熏香味慢慢趨散了江月兒心底的恐懼,聽她哆嗦道:“不是你,我錯怪你了,不是你。”
顧敬遠一怔,馬上想起來,她大約說的是那幼年沒做完的夢。
他想問夢裏江家的情況到底是怎樣泄露的,可現在不是時候,而且,他不忍心。
江月兒卻還陷在那場噩夢中沒出來,她喃喃道:“是你的臉,你去京城趕考,叫梁王的人認出了你的臉——”
她隻這兩句,顧敬遠已猜出了所有。必是在夢裏,阿叔阿嬸也供他上了學堂,他又從楊柳縣考到了京城,可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他有一個多要命的身世和一張多要命的臉,一無所知地踏入了京城,驚動了梁王。害得梁王原本為了查他的來曆,把阿叔阿嬸也一道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