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的心思你得猜(3 / 3)

幾句話罵得呂方成醍醐灌頂。這輩子,除了在選擇文科和填報高考誌願兩件事上,他任性恣意過,好像一直活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委屈求全。無論在單位還是在家裏,他的欲望,從來沒有野蠻生長過。

呂方成終於伸手:“拿來吧!”

徐文君嫵媚一笑,遞上貸款合同:“小飯桌這個陣地上,必須插上呂狀元的旗幟!”說完一掩口,嗔怪道,“哎呀我該死,又說錯了,是工作室。”

呂方成翻她一眼:“這兩個有區別嗎?”

發行老高非常賣力。老高是那種響鼓也需重錘敲的人。其實大部分人都是這樣,誰願意自己折騰自己啊。又到了快退休的年齡了,舒服挨幾年,就下班回家抱孫孫。但鄭雨晴不放過他,這個時代也不允許老高放過自己,再放,連飯碗都一起放下了!一旦認識清楚,方向明確,老高是有絕對的執行力和革命性的。鄭雨晴都和電商立下了軍令狀,老高可不敢怠慢,帶著大家沒日沒夜練內功,終於驗收合格,拉上了電商的手。老高問:“我這算不算‘互聯網+’?”鄭雨晴非常欣慰地點頭。

老高感歎:“早知道這樣,我早該對自己狠點兒!興許,能折騰出個上市公司!”

鄭雨晴說,“這說明啊,人,不論年齡,不論職位,隻要激發了你的潛能,沒有辦不到的事情,隻有你想幹不想幹。”

高主任立刻點頭:“沒錯。你讓我扛100斤磚頭我扛不動,你讓我扛100斤鈔票,我不僅扛得動,我還能拉著跑!”

張國輝閃進江宏的辦公室,秘書小曹很有眼色地,立即出門,隨手把門帶上。

江宏一副看不上的神色:“怎麼說你都學不會,每次來跟個特務似的!走路踮個腳尖一點聲音都沒有,你屬貓的嗎?就不能堂堂正正?!”

張國輝一臉討好:“在報社我搞習慣了,怕走路聲音響了,影響同事們寫稿的思路。”

江宏:“有什麼事?”

張國輝伸長了脖子:“那個,孵化器的項目,B輪風投都進了,到現在沒拿到土地許可證。工地都開工了,唐老板有點急,讓我跟您這裏說一聲,催催下麵。”

江宏:“嗯。我去問問,看什麼情況。”見張國輝沒有出去的意思,他又問:“還有事?”張國輝換上愁眉不展的苦逼臉:“那女人根本不按牌理出牌,送她東西也換不回一張好臉,逼我去紀委交了……”

江宏警惕地問:“你給她抓到小辮子了?”

張國輝否定:“沒有!怎麼可能?人生如戲,全靠演技。我,杠杠地!”

張國輝走後,江宏又召來規劃局局長詢問生物孵化器的事。

那塊地以前是做社區老人院的,老人院是省裏重點規劃項目,上一任省委副書記都來查看過兩次,哪能說改就改呢?局長很難心,又不敢硬頂。他先說這塊地國土局的手續不全,又說用地上的重大變化,得政府開會投票表決。

江宏聽得一揚眉毛:“你的意思,你就是不想幹咯?”

局長趕緊表態:“想幹!想幹!但要符合組織程序,不然我的名字簽在那上頭……”

江宏動了怒:“什麼事情都是從無到有,從不全到全!像你這樣思維的幹部,大餅拴在你脖子上你都能餓死!等一切手續齊備都放你麵前你再辦事,你這個位子,連機器人都會坐。精兵簡政,要減的第一批幹部,就是像你這樣沒有方法,沒有幹勁,被條條框框束縛住的人!你下去吧!”

規劃局局長一走,江宏就把秘書叫來,讓副局長李文渲主持工作:“那個人,以後不要叫我看見他。唯唯諾諾,沒有魄力。拖我整個大建設的腿!”

鄭雨晴和高飛住進了出租房,好像也沒過上希望中的家庭生活。因為二人經常出差。就是待在江州的日子裏,也得忙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才前後腳摸黑進屋。累得隻是道聲晚安就撲倒在床轟然大睡,第二天一早醒來後,再結伴出門各自去上班。

昨晚高飛的飛機晚點了,原本倆人約好床上例會的,等高飛進屋,都夜裏三點半了,鄭雨晴已經睡得夢回老家。好在養精蓄銳了一宿,兩人情致極濃,早上抓緊時間在床上開了個晨會。一次團結的大會,一次勝利的大會。

鄭雨晴滿腔愛意,無法表達,一定要高飛晚上回來吃飯,自己給他做最愛吃的西紅柿雞蛋麵。

但高飛空等了一晚上,餓到前腔貼後腔的時候,鄭雨晴回來了,但那傳說中的麵,沒跟著她一道進門。

鄭雨晴早把西紅柿雞蛋麵忘了。彙報自己去紀委交耳環,活靈活現地學著張國輝的醜模樣,又說自己效率高,摟草打兔子,搞定了一項合作。高飛悶悶地問:“你什麼時候做晚飯?”

鄭雨晴一捂嘴,尖叫:“天啊,你到現在還沒吃!”

高飛一臉尷尬加無辜:“你早上說讓我回來等你下西紅柿雞蛋麵的。我都答應你了,怎麼能吃呢?”

雨晴不好意思了:“哎喲,你真認死理,餓了叫外賣嘛!”

高飛有點火:“我去!你這叫言而無信知道吧?是你讓我等,我要是不等,就是不守信!我們都是親人了,怎麼能不守信呢?天天在外頭騙來騙去鉤心鬥角的,但家裏不能啊!”

鄭雨晴驚了:“啊?我沒給你下麵就是不守信鉤心鬥角啊!我的媽呀,這高度!得得得,我給你做!你等著啊!”

這個臨時的家又像曾經那個正式的家,啥吃的都沒有。換了一個男人,日子過得還是不像日子呢。她抱歉地給高飛打了杯果汁,為掩飾心虛還跟高飛扯養生,晚飯少吃一口,能活九十九,你要是少吃一頓,你跟彭祖就一個壽命了。

高飛已經有氣無力,也不指望麵條了,他喝著果汁,還替鄭雨晴擔心:“你平時在單位不這樣吧?咱們當領導的,不要輕易允諾,一旦答應了,一定要兌現,否則不能服眾。”

鄭雨晴說:“你忘了嗎,轉正投票我差點全票通過的,群眾基礎好著呢。”

高飛口氣哀怨:“那你就是欺負我!知道我是忠犬八公,餓飯都趕不走。”

鄭雨晴又笑著發誓:“今天實在對不起,明天晚上我一定……”

高飛作揖:“聽女人說話,真是如沐春風。”

鄭雨晴警惕地問:“你什麼意思?”

高飛壞笑:“一陣風,刮過就刮過了,不必當真!”

《都市報》又犯錯了,這次周長林不點明錯在何處,態度溫和,隻讓鄭雨晴他們先自查。查到了,過來解釋。

鄭雨晴恨不得領導霹靂震怒,直接點題。她也有經驗了,暴風驟雨來得快去得快。而這種溫柔的猜心遊戲,倒像窗外滴滴答答的牛毛細雨,糾纏。她玩不來。小粟也玩不來。兩個人對著報紙愁眉苦臉,已經捋了好幾遍了,沒覺得哪條稿件有毛病。

他們隻能牽強附會,揣測聖意。周長林收下檢查卻說,回去繼續反思自查。意思是,鄭雨晴找的方向不對。

鄭雨晴這段時間,經常抽時間回去看萌萌,還真不是因為那天看到小徐姑娘。是呂方成那句話,孩子成長的每一天都不想缺席,讓她感觸良多。

這天,等萌萌睡著之後,鄭雨晴去書房地鋪上盤腿坐著,蹭著呂方成桌上的燈光,繼續嘩啦嘩啦翻報紙自查自糾,查不出所以然,不自覺地唉聲歎氣。

呂方成在電腦前備課,聽到鄭雨晴的動靜,扭過頭問她:“你遇上什麼難事了?跟我說說。”

鄭雨晴點點頭,又搖搖頭:“沒啥,唉,你對報紙工作也不熟悉。算了,不說了。你備課吧。”

呂方成:“你不相信我的智商?你那些數學考試,哪次不是我幫你解決疑難雜症?”

鄭雨晴遞上報紙,你看看,哪裏不對勁?

呂方成隻了一眼,果斷對著頭版上的大照片說:“你真是眼大無神,這麼大的bug看不見?”

鄭雨晴愣住了。想了想,她衝呂方成伸出大拇指:“你小眼聚光啊。別幹小飯桌了,你過來給我當第一讀者吧,幫我審稿子。”

“嘁,掉片樹葉下來,你都怕打著頭,活得戰戰兢兢的,哪有我小飯桌自在?我馬上要擴大規模了,你在宣傳口萬一混不下去,我可以賞你個飯碗。”

鄭雨晴聽了此話,趕緊說:“那你先把周部長家孩子收進去吧?”

呂方成立即扭過頭,不再搭理她。

鄭雨晴一臉惶恐去周長林那裏做檢查:“領導!沒想到天氣預報也會絆人一個大跟頭!”

周長林語重心長:“你頭條刷著創建成功的消息,二條放張陰雨綿綿的照片,又配上‘春雷響雨傾盆,我市將進入持續性大範圍陰雨天氣’那樣的文字,會給人非常不好的聯想。你們連起來的意思是,創建成功,普天同悲!”

鄭雨晴既佩服呂方成的眼光,又給周長林的話嚇半死,趕緊承認失誤:“我們錯了!錯了!絕對沒這個意思!這版麵語言,真是害死人!我回去就讓編輯下崗,他那兩隻眼睛,難道是喘氣用的?!罰他到資料室去,永遠不給上版!”

周長林擺擺手:“差不多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也知道,這陣子你那裏走了不少采編人員,再讓一個永不上版,你手下還有人幹活嗎?”

鄭雨晴這次是打心裏稱讚周長林英明。

周長林更加英明地補充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些犯錯的記者,一天也沒在資料室待過,都是化名上版!唉,小鄭啊,做報紙的時候,你不僅要想著讀者怎麼看這篇報道,更要想著,假如我是省委領導市委領導,我讀這個報紙是什麼感受。要學會換位思考,你隻有把自己拔到跟領導一個高度,你才能把報紙辦好!領導們日理萬機,每天還要雷打不動地閱讀各類刊物,你要考慮到領導彼時彼刻的心情。工作,要做得更細致一點。啊?”

鄭雨晴哭笑不得。難啊,頭上領導那麼多,我又不是蛔蟲,咋能猜到他們都想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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