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天迷地茫。
亦風站在小屋外,用望遠鏡緊盯著山埡口:“有人在動我們的狼雕!你快來看!是不是盜獵的?”他說的是那個狼骨泥身的雙截棍雕塑。
“這麼大的雪,不會有人上山……”我用袖口擦擦望遠鏡被融雪打濕的鏡片,隔著漫天雪霧看不清,隻依稀感覺一個既像人又像動物的黑影就在雙截棍的雕塑邊蹭來蹭去。
“這麼大的東西……隻會是狼、熊、馬或者犛牛吧。”
“不可能是狼,狼不會對人弄的東西感興趣,熊也早就冬眠了。我估計應該是犛牛!在蹭癢!”
草原上沒有樹木,哪怕立一根木樁子,犛牛都要上去蹭癢,山上難得發現一個高度正合適的物體,犛牛當然不會放過這個蹭癢石。好不容易塑成的狼雕,千萬不能讓犛牛給拱了。
我們衝山埡口吆喝了幾聲嚇唬他……那黑影似乎走了。
雪稍小點,兩人就急匆匆上山查看。
剛才的動物留下的痕跡已經被雪覆蓋。環顧四周,沒看見犛牛群。檢查塑像,除了狼耳朵單薄處殘缺了一小塊,也沒有明顯損傷。
我們準備采取預防措施保護雙截棍的塑像。泥塑用的這種黏土我們很熟悉,當地人用它來修築野外的泥爐子,隻要經過火一燒,黏土就會陶化變硬,不怕犛牛磨蹭。
我們四處收集幹牛糞,一直忙到黃昏才攏了一大堆幹牛糞圍起狼雕。
點燃……
暮靄中,小狼涅槃重生,火滅之後雕像陶化,硬如磚石,再不怕犛牛拱蹭了。
亦風把附近的積雪集中到狼雕身邊,堆雪壓滅火星。我在狼雕旁邊裝了兩部遙控攝像機,想看看敢在狼頭上動土的到底是牛還是馬。
這遙控攝像機是我們自己改裝的。七月的大暴雨中,房倒屋塌,將我們的攝像設備和航拍機都砸壞了,於是我們收拾還能湊合使用的散碎零件、組件,自己研究修理,改裝成能用的器材。這個遙控攝像機就是前不久組裝成的,這次正好試試效果。
忙到天黑,兩人又餓又累,掏出幹糧和大白兔奶糖糊弄肚子,這才提起精神下山回家。
第二天下午,日曬雪融。
我在小屋窗前,遠遠望見山埡口的狼雕,總感覺狼雕有重影。我開啟遙控攝像機一對焦,驚呆了。
狼!一匹真正的狼就站在雕塑旁!
“這怎麼可能!”我簡直不敢相信眼睛。再仔細一看,千真萬確,並且這狼我們還熟得很!她是“辣媽”—雙截棍的母親。難道是雕像中小狼骨骸的味道引來了他的媽媽?莫非我們昨天看到的影子是她?
辣媽繞著孩子的雕塑前看後看,或許雕塑被燒硬了讓她有些意外,她從“雙截棍”的頭頂聞到尾巴,伸爪子摸摸他的臉,鼻子碰鼻子,還順著“雙截棍”的目光張望他在看什麼。辣媽出了一會兒神,轉身人立起來,前爪撐在狼雕肩上,輕輕咬了咬“雙截棍”的耳朵。
過了一會兒,辣媽轉身離去,從鏡頭裏消失了。
這情況太出乎我們意料!通常情況下,狼對異常事物相當敏感,對人的氣息更是避之不及,凡是嗅到一絲人味兒,看見人布置過的東西,狼立馬就走,絕不動好奇心,更不會做任何接觸。正因為對狼的行為太了解了,所以我們壓根兒沒往狼身上想,更沒想到會在鏡頭裏再次看到辣媽。辣媽的性格我們也太清楚了,她是堅決不肯上鏡的,夏季裏在河邊監控拍到她時,她是那麼避諱我們的攝像機。而這次,雙截棍的雕塑中每一團泥土都揉滿了我們的味道,周邊也留下了我們的氣息,攝像機就明擺在塑像側方,平日千方百計都拍不到的辣媽,竟然大大方方出鏡了,難以置信!
兩人正激動中,另一匹大公狼和辣媽一起進入了畫麵。
大公狼低著頭在狼雕背後嗅聞,我操控鏡頭跟蹤對焦。大公狼從雪下找出一顆我們昨晚遺落的奶糖,他叼出奶糖放在麵前的雪地上,一抬頭,狼眼看向鏡頭。
我腦海中電閃雷鳴—神哪!天眼狼!!
“格林!!!”我和亦風同聲驚呼。
我萬萬沒想到,在我已經不抱什麼希望的時候,格林居然出現了!
“他還活著,而且還在這片地方,這怎麼可能?”我全身的血都往腦袋上湧,我哆嗦著手背涼一涼滾燙的臉頰,極力保持清醒,我揉清眼睛,仔細看。
肯定是他!三年過去了,雖然從他的體形看,他已經是一個魁梧雄壯的狼爺們兒,狼毛也更加蓬鬆厚重,但他眉心的天眼依然那麼明顯。鏡頭裏,天眼狼抖蓬了全身的狼毛,定定地看著攝像機,仿佛洞穿鏡頭,在看我們。
“他變化這麼大?能確定嗎?我喊他啦!”
“等等,再看看!”我生怕亦風一喊,天眼狼就跑了。我還不敢確信這是真的,沒想到我們觀察犛牛,竟然拍到的是狼,更沒想到拍到的狼會是我們找了一年都沒找到的格林!
天眼狼用舌頭把大白兔奶糖送到後槽牙,“咯哢”攔腰咬成兩截,他把糖吐出來,狼舌頭左一鉤右一卷,把斷開的糖紙中間鬆脫出來的兩半截糖塊兒送進嘴裏,嚼得津津有味。辣媽舔舔天眼狼的嘴唇,嗅嗅他咀嚼的餘味,四周看看,也從雪裏搜出了一顆奶糖。她用牙尖把糖拎出來擺在身前反複嗅聞,猶豫不決,直到瞅見天眼狼吃完,她才學著他的樣子咬斷糖身,剝離糖紙,嚐試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