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恍惚的神色,看著她的眼底慢慢燃起煙火,光亮閃爍,高淼心裏突然就難過了,嫉妒著那個不知名的男孩。
盛夏沒想到自己和季長生會這麼快再見,而且是在她狼狽的時候。
“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啊,我不會做你女朋友的!”
這家咖啡廳的環境很好,音樂很優美,燈光很溫馨,桌上那束玫瑰花也很漂亮,但盛夏的心情一點兒也不愉快,她憤憤地瞪著對麵的人。要不是他每天都去教室門口堵人,鬧得老師和同學都有意見了,她才不願來赴這個約呢。
“盛夏,你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男孩急切而衝動,眼底是熾熱的光,“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真的!”
盛夏站起身,恨恨地說道:“有你這麼喜歡人的嗎?你都影響我上課了!我不喜歡你,你別再纏著我了!”
“你給我一個機會吧。”男孩一個箭步上前,利落地攔住她,“盛夏,我給你準備了驚喜,你肯定會喜歡的。”
“你放開我!”
他們爭執起來,廚房裏卻並不知道,依然按客人的交代準備著。
甜點是冰激淩,五彩繽紛,盛放在一盞高腳水晶杯裏。當然,它最大的看點並不是漂亮的造型,而是裏麵放了一條鑽石項鏈。
“嘖嘖,真會玩。”這家店有不少大學生兼職,看到這些小把戲,免不了八卦幾句。
“這肯定是個富二代。”一個女生羨慕地說道,“這款項鏈我在專櫃看到過,好幾萬呢,那女生可真幸福。”
“人家女生未必看得上。”負責上餐的男生隨口說道,“她應該也是個白富美。吳培潔,你說是吧?”
被點到名的吳培潔低頭清洗餐具,沒有搭腔,腦子裏卻想到了剛才見過的女孩。那是真正的白富美,又漂亮又天真,像是櫥窗裏的瓷娃娃,像是掌上精心嗬護的明珠。
“白富美又怎樣,你也就看看。”有人搖頭晃腦地說道,“那和咱們是一個世界的人嗎?你沒看到那男的多囂張啊,小小年紀,真是狗眼看人低。”
幾個年輕人小聲嘀咕著。
吳培潔留意到身邊的夥伴在走神,偷偷看了一眼他俊朗的側臉,小聲叫道:“季長生?”
“嗯,怎麼了?”季長生回過頭,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掩蓋了他眼底微妙的情緒。
他知道他們在議論外麵的客人,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到了盛夏。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會禮貌地跟他的家人打招呼,也會在言辭中傷到他們的自尊心。她是無心的,但恰恰是這種無心透露了一股天然的優越感。
吳培潔微微紅了臉,胡亂找了個借口:“我還有盤子要洗,你幫我送一下甜點吧。”
季長生點點頭,一旁的夥伴卻促狹地嚷道:“吳培潔,你不去可以叫我嘛,我還沒看到你們說的那對帥哥美女呢。”
“你就看看季長生和吳培潔嘛,這可是咱們咖啡廳的金童玉女。”
“你們胡說什麼?”吳培潔看起來既氣惱又甜蜜,目光偷偷地瞟向身邊的人。可惜季長生並沒有理會,大步走了出去。
盛夏正氣急敗壞,那個男生嚷嚷著要送她禮物,不讓她走,拉扯中,她的手腕被扭到了。
“你放開!”盛夏急得直跺腳。
季長生一眼就看到了她,不由一愣,難道他們議論的人就是盛夏?那男生強製性地拽著她,她顯然並不樂意,漲紅了臉,不知道是氣憤還是羞惱。
還沒等季長生開口,男生瞥見他手上的托盤,急急地端過那盞水晶杯,不由分說地塞到盛夏手裏,說道:“你喜歡嗎?我特意挑選的,這是最新款的……”
盛夏下意識地甩開手,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漂亮的冰激淩糊了一地,顯得狼狽不堪,那條鑽石項鏈也露了出來。
“你有病啊,我都跟你說了,我不要你的東西……”尖銳的聲音戛然而止,盛夏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季長生,他怎麼會在這裏?難道他在咖啡廳打工?那他為什麼拒絕爸爸的資助呢,是想要半工半讀嗎?
無數念頭一一閃現,她直勾勾地盯著他那身白色員工裝。
季長生微微皺眉,而後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
他閃避的態度刺痛了盛夏,她覺得有點兒羞愧:放狠話、摔東西、吵架,就差沒打起來了,他不會覺得她像潑婦吧?可明明是她被欺負了啊,他竟然也不幫腔。
她越想越生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那男生偏偏不依不饒:“盛夏,你以為你是誰啊?給臉不要臉!你爸就是個暴發戶而已,你還真把自己當公主了!”
這種話盛夏聽得多了,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難受過。暴發戶的女兒怎麼了,她就活該受歧視嗎?
“是我讓你追我的嗎?是我讓你送東西的嗎?我還看不上你呢!”盛夏恨聲說道,“有句話說得好,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回去照照鏡子吧!”
她知道自己的話刻薄,但心裏那股怒氣怎麼也壓不住。看著季長生有些驚疑的表情,她忍不住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人吵架嗎?”
盛夏其實早就紅了眼角,她也不管這滿地的狼藉,匆匆忙忙地跑出了咖啡廳。
這一幕早被大家看了去,議論四起。
那男生折了麵子,又被人看了笑話,等到老板趕來時,自然大發脾氣,非說是季長生毛手毛腳,打翻了東西,害得他出糗。
當著客人的麵,老板劈頭蓋臉地罵了季長生一頓。
等回到廚房,一幫同事自然為他打抱不平。
“老板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不是你的錯。”
“我看是那個男的惱羞成怒吧。人品也太差了,難怪人家姑娘不接受他。”
“有錢就可以任性嗎?也不管別人的死活。”對盛夏這個嬌嬌女,吳培潔沒有半分好感,她歉疚地看著季長生,說,“對不起啊,要不是我讓你幫忙,你也不會被罵。”
季長生搖搖頭,溫聲道:“沒事。”
他越是這樣,吳培潔越是內疚,一張清秀的臉上露出幾分柔弱,看著楚楚動人。
身旁的小夥伴忍不住插嘴道:“吳培潔,你別自責了,說不定他正偷著樂呢,畢竟認識了大美女啊!”
“對啊對啊,你們看到沒,那小姑娘長得真漂亮。”
聊到美女,這群年輕人很快嘻嘻哈哈地鬧起來,一掃剛才的憤懣。
季長生低頭幹著手裏的活兒,沒有吭聲,明淨的側臉在燈光下有些恍惚。
“季長生。”吳培潔咬了咬唇,低聲道,“要是那個女生說了什麼過分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她那種人……”
季長生忽然抬起頭,微微笑道:“別想這些了,趕緊忙吧,洗完餐盤就能下班了。”
白皙修長的雙手染了油膩和泡沫,他看著那些汙漬,恍惚地想到“她那種人”是哪種人呢?是和他們完全不同的吧,驕矜、任性、盛氣淩人,但偏偏讓人討厭不起來,更多的是羨慕。
或許,她根本就沒認出他吧,他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靠她爸爸資助才能上學的路人甲。
季長生並不知道,此刻的盛夏有多懊惱自己的失禮。
“你不是和朋友出去玩了嗎?怎麼吵架了?”盛家業正打算出門,見她悶悶不樂的,不由得生出幾分警覺,“你那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夏夏,你不會是戀愛了吧?”
盛夏將腦袋埋進抱枕裏,甕聲甕氣地說:“沒有,我才不喜歡他呢。”想到咖啡廳的不愉快,她忍不住又唉聲歎氣起來。
盛家業不放心地叮囑道:“你這學期就要高考了,有時間多看看書,你上次不是嚷嚷著要考A大嗎?”
“爸。”盛夏突然坐起來,試探地問道,“上次來咱們家的那個小哥哥,就是你說的A大的高才生,我今天看到他在咖啡廳上班。”
盛家業看起來有些驚訝,隨即點了點頭,讚道:“這孩子不錯,寧願自己吃苦,也不願再伸手找人要錢。”
盛夏的心情有些微妙,她別扭地說道:“爸,你怎麼不說他假清高呢,他上大學之前都是你給的錢啊!”
“小季家裏情況不好,還有弟弟妹妹都在念書。我原本打算資助他到大學畢業的,但他自己爭氣,拿到錄取通知書就去打工了,連學費都是自己掙的。”盛家業讚歎道,“你啊,跟人家多學學,要是有他一半的懂事就好了。”
盛夏難得的沒有回嘴。她想到季長生皺起的眉頭和那一地汙漬,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浮上心頭。或許她有點兒衝動了,他會不會被老板罵呢?會不會覺得她是個潑婦呢?要是連累他被炒魷魚,那他豈不是沒有生活費了?
她想得出神,盛家業拍了拍她的頭,笑道:“爸爸要去參加一個晚宴,你要不要去湊熱鬧?”
盛家業不止慈善做得好,公司也經營得有聲有色,盛夏以前也常常跟著他出席各種晚宴和舞會,見多了公子名媛,她現在卻有些怏怏的,對那種浮華的場所不怎麼感興趣。
“我還有事呢。”她重新窩回沙發上,心裏暗暗盤算:不如找個時間再去咖啡廳,彌補一下上次的魯莽。
盛夏說到做到,這天放學後,她找借口支開了司機,一個人進了那家咖啡廳。
店子就在A大附近,來往的多是年輕人,不乏帥哥美女。即便如此,當盛夏推開店門的時候,還是引來了大家的注目。
這當然也包括幾個正在忙碌的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