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覺得這美女有點兒眼熟呀。”
“你看美女都覺得眼熟吧。”
“真的。”那人急了,推了推季長生,“長生,她就是上次那個害你挨罵的人吧?”
季長生早就看到了盛夏。不得不承認,她是個極其漂亮的女孩,身上仿佛發著光,在人群裏也不會被淹沒。
但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季長生麵無表情,沒有理會同伴的追問。
盛夏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剛坐下,目光就看向了服務台。
“哎,她在看我!”
身旁的同伴一聲低呼,季長生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剛好撞上了盛夏的視線。
看到他,盛夏眼睛一亮,笑容爬上臉龐,柔美如花。她衝他揮了揮手,臉上有幾分孩子氣的驚喜。
季長生愣了愣,若無其事地轉開了頭。他踢了踢身旁的人,低聲道:“還不去招呼?她要點單。”
“我去我去!”
兩人正嬉笑著,剛送完咖啡的吳培潔又好氣又好笑,徑直拿了菜單和茶水往窗邊走去。
盛夏正在生悶氣,她明明跟季長生打招呼了,他竟然視而不見,還讓別人來招待她!看著眼前這個清秀文弱的女生,她不免有幾分哀怨。
“請問您要喝點兒什麼呢?”吳培潔滿臉微笑地站在一旁,眼角的餘光偷瞟著對方,白色刺繡的裙子、巴掌大小的貝殼包和一串溫潤的白色珍珠手鏈,她雖然不識貨,卻知道那都是價格不菲的東西,羨慕和妒忌同時湧上來。
“一杯卡布奇諾吧。”盛夏隨口點了單,堆著笑臉,對吳培潔說道,“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幫我叫一下季長生?”
難道她還想找季長生的碴?吳培潔心裏有些不快,也有些警惕,但她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咖啡送上來時,盛夏眼裏帶上了掩飾不了的失望。
“季長生正在忙呢,我們人手少,這會兒客人又多。”吳培潔避開她熱切的目光。其實她並沒有告訴季長生,一來,她怕盛夏再給他惹麻煩;二來,她並不希望季長生和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認識。
盛夏有些生氣了,鼓著腮幫子。什麼叫正在忙?她又不是瞎子,他明明就在服務台和同伴閑聊啊?他就這麼不待見她嗎?
“那我自己去找他。”盛夏又氣又惱。
吳培潔立刻擋在她前麵,有些慌亂,很快又換上了委屈的神色:“你有什麼需要跟我說好了,能不能別找季長生的麻煩?你知道你上次害他被老板罵了嗎?”
“我什麼時候要找他麻煩了?”盛夏沒好氣地回道,“上次的事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會自己找他說清楚的。”
“你和季長生認識?”吳培潔愣了一下。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啊?”盛夏微微提高了聲音,“還有,你能不能別擋著我?”
吳培潔一時沒回過神,直直地杵在那兒。盛夏作勢要推開她,沒想到她並沒有退讓,因此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她手上的托盤。
“呀!”吳培潔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往後退,同時鬆開了手上的托盤。
那杯滾燙的咖啡跌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也濺了盛夏一身。
“你怎麼回事啊?”盛夏忍不住嗬斥,肘部傳來的刺痛也讓她更急躁了,“有你這樣的服務員嗎,連個咖啡都端不好?”
幾個服務員急急地跑過來,忙不迭地道歉。
那條染了咖啡的裙子慘不忍睹,就像一件被毀的藝術品。季長生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吳培潔搶先開口,她看起來既惶恐又柔弱,說還沒說完,眼淚就簌簌地往下掉,“是她先推了我一下,我才……”
盛夏氣極了,跺腳嚷道:“你還怪我啊?我為什麼要推你啊,明明是你攔著我……”她生生地將話咽了下去,難道讓她承認她死皮賴臉地要去找季長生嗎?
想到這裏,盛夏憤憤地瞪了一眼季長生。
她本來就長得漂亮,生起氣來也不見狼狽,臉紅透了,明豔如石榴花。即便她盛氣淩人地嚷嚷,大家也並不覺得囂張,反而有哄一哄她的念頭。
老板不在店裏,季長生心一軟,主動承擔了錯誤:“對不起,是我們的失誤,我向你道歉。 ”
他盯著她燙傷了的手臂,心裏飛快地盤算起店裏的醫藥箱在哪兒。不等他再次開口,盛夏伶牙俐齒地回道:“跟你有什麼關係啊?你們店的服務員就這種素質嗎?犯了錯就隻會讓別人道歉?”
她清甜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刻薄極了,吳培潔臉色蒼白,細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別哭了,她也沒怪你。”季長生低聲安慰道,“把事情說清楚就好了。”
吳培潔的眼淚越掉越凶,季長生也不好再苛責她,默默地將紙巾遞了過去。
盛夏氣他是非不分,包庇朋友,當即衝吳培潔嚷道:“算了,我也不要你道歉,你就等著被炒魷魚吧。”她放下狠話,轉身跑出了咖啡廳。
季長生想也沒想,拔腿追了上去。那個嬌小的身影並沒有走遠,她快跑了幾步,很快停下來,憤憤地踢著路邊的石子,大概是泄憤吧。
“盛夏!”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笑了,右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
盛夏愣了,回頭看到季長生那張清俊的臉,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呢。
“幹什麼?”她惡聲惡氣地道,低下頭,臉卻偷偷地紅了。
季長生似乎看穿了她的虛張聲勢,輕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誰要你送啊,剛剛在咖啡廳裏還裝作不認識我。認識我很丟臉嗎?” 盛夏哼道,臉上全是傲氣的神色,不一會兒,她又嘀咕道,“你不是要上班嗎?”
他會被扣工資的吧?她的睫毛撲扇撲扇的,泄露了那點兒糾結的心思。
“沒事,反正快下班了。”季長生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
盛夏當然很開心季長生能送她,心裏卻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好說話了,明明剛才還在生他的氣。她憋著氣,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後。
“你還在生氣?”季長生溫聲道,“吳培潔不是故意的,這份工作對她很重要,你能不能別跟老板投訴?”
盛夏猛地站住了,反問道:“你就是為了幫她說話啊?”
“我讓她給你道歉吧。”季長生解釋道,“她是藝術生,家境又不太好,丟掉工作的話……”
“你怎麼這樣偏心啊?你看,我還受傷了呢。”盛夏揉著紅腫的手腕,委屈地嚷道,“你沒看到她把我的裙子都弄髒了嗎?這洗不掉的,她得賠我!”
季長生捉住她的手,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發覺燙傷並不嚴重,才鬆了口氣,說道:“這是應該的,我讓她賠你一條同樣的裙子。”
盛夏“嗯”了一聲,見他關心自己的燙傷,心裏甜滋滋的,瞬間忘了剛才的不愉快。
“她是你的朋友啊?”她盡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吳培潔是A大藝術係的,我們不算熟,隻是都在咖啡廳兼職。”季長生顯然並不熱衷這個話題,他指了指盛夏的手,問道,“我送你去醫院吧?”
她皮膚白嫩,那片紅腫看著觸目驚心。
盛夏搖搖頭,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回家讓姚姨抹點兒燙傷膏就好了。”
季長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他原本以為她嬌縱慣了,這點兒燙傷也會哭哭啼啼地鬧,沒想到她倒不當回事。盛夏並不知道他的心思,兩人一時沉默了,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走著。
“哎。”眼看她低頭一個勁兒往前走,季長生忍不住好笑,叫住了她,“你還往哪兒走?”
盛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他指了指身後,笑道:“公交站在這兒。”
“我沒坐過這個。”盛夏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既新奇又茫然。
季長生的腳步頓了一下,猶豫了片刻,他問:“你家的司機呢?”
“我讓他回去了。”盛夏並沒有聽出他的局促,興致勃勃地研究著路牌,問道,“我們要坐哪路公交車呢?是不是1路?嗯,好像13路也可以。”
她回過頭,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季長生心裏的那點兒別扭很快散了,他笑了笑,將“還是讓司機過來接你吧”的話咽了回去。
還好沒有趕上人流高峰期,他們順利上了車,找到了座位。
車廂裏有些空蕩,幾個人零零散散坐著,有買菜回家的中年婦女,有手牽著手的小情侶,有白發蒼蒼的老爺爺,也有打鬧的小孩兒。
這一切對於盛夏來說都是新鮮的,她興致盎然地打量著每個人,偶爾發出幾聲竊笑。前排的兩個小孩盯著她的髒衣服,好奇地問個不停。她扮著鬼臉,笑容甜美,哄他們叫姐姐。
她玩得開心,回頭看身旁的人,他卻靠在椅背上睡了。他或許是累了,或許是想避開兩人無話的尷尬。
盛夏愣愣地盯著季長生,從黑色的眉到白皙的指尖,無一處不好,就像冬日裏落了雪的樹,挺拔而清秀。
他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她慌忙看向車窗,佯裝在欣賞風景。很快,她偷偷地笑了,他的身影隱約地映在玻璃上,她看到他睜開了眼睛,發了會兒呆,還看了她一眼,似乎擔心她發覺,又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絲絲縷縷的甜蜜冒出來,就像照進來的陽光,暖暖的。
盛夏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的行道樹呼嘯而過,心裏有個奇異的念頭:這是開往夏天的車,往後都是綠葉成蔭,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