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有事聯係我。”季長生頓了頓,說道,“我的手機號碼沒有變。”
盛夏心虛地轉開了頭。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的手機裏還存著他的各種短信,他一直在聯係她,是她沒有回複。
季長生並沒有戳破她,笑了笑:“走吧,小四肯定等急了。”
小四對他們的拖拉表示了強烈的不滿,正念叨著,季長生的手機響了起來。
“哎,我跟你說,我餓得都能吃下一頭牛了。”小四瞟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季長生,嘀咕道,“你還約了人啊?”
季長生暗暗皺眉,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對方再次打過來,頗有點兒不依不饒的意思。
“誰啊?”小四湊過來看了看,隨口道,“叫過來唄,反正大家都認識。”
季長生接通了電話,同時用眼神禁止小四亂說話。
小四賊賊地笑著,趁著紅燈,回頭對盛夏說道:“嘿,你看這家夥,典型的重色輕友,我覺得他不會跟我們去吃飯了。”
盛夏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她連忙補救似的擠出了笑容。那笑輕飄飄的,就像外頭的白雲,一不小心就會被吹走。
原來他有女朋友了。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季長生。
“不用了,我過去找你吧。”簡短的交流之後,季長生掛了電話。
“我就知道是這樣。你去過二人世界吧,把錢包留下來。”小四把車停在了路邊。他衝盛夏眨了眨眼,嬉笑道:“咱們去吃大餐,讓他大出血。”
盛夏笑著點了點頭。
季長生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略帶尷尬地把錢包掏了出來。下車前,他還是忍不住叮囑小四:“記得把盛夏送到家。”
“知道了。”
這頓飯他們吃的是西餐,開胃菜是熏鮭魚,主菜是沙朗牛排,湯是意式蔬菜湯,甜品也是她喜歡的布丁。菜色很豐富,廚師的手藝也很棒,但盛夏吃得心不在焉。
她拒絕了小四送她的好意,坐公交車回了家,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打聽季長生的女朋友。
秋冬的天暗得早,微微的涼風吹著,灰色的雲堆積在一起。樓下的紫薇花已經開過了,隻剩一些枯枝敗葉,瑟瑟有聲。不知道誰家種了桂花,飄出一些微弱的香氣。
樓梯間的燈早壞了,一直沒人換,盛夏隻能在微弱的光亮裏小心摸索。走到轉角處,二樓的一戶人家突然開了門,燈光照了過來。
“金姨。”盛夏認出是房東阿姨,連忙笑著打了招呼。
對方格外熱情地說道:“盛夏啊,你今天不去上班嗎?吃過沒有,來阿姨這裏吃點兒吧。”
“不用不用,我吃過了。”盛夏頓時受寵若驚,“我今天休息。”
金姨是個寡婦,靠著房租養活自己和女兒,為人難免有些刻薄和摳門,自從知道盛夏在酒吧上班,她沒少冷嘲熱諷。
“這樣啊,我就說嘛,小姑娘家不要太辛苦了。”金姨笑眯眯的,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遠親不如近鄰啊,以後有什麼事就來找阿姨。”
盛夏虛應了幾聲,心裏暗暗納悶她的變臉。
這時,一個不耐煩的女聲插了進來:“媽,你跟她說這麼多幹嗎?”
盛夏認出這是金姨的女兒金巧巧,她剛滿十八歲,沒考上大學,在一所大專讀美術。她曾經私下和安妮吐槽,這姑娘是把自己當藝術品整了,染發、文身、漏臍裝,怎麼酷怎麼來。
她笑了笑,繼續往樓上走。
“哎。”金巧巧突然叫住了盛夏,她半倚在門上,微微斜著眼,痞痞地問道,“那個大帥哥真的是你未婚夫啊?挺有錢的嘛,出手又大方。”
什麼大帥哥?盛夏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哼,不肯說就算了唄,真小氣。”金巧巧翻了個白眼,轉身又進了屋裏。
金姨連忙打圓場:“你別理她。哎喲,你可真是好福氣,這麼好的事幹嗎不早說呢?”
盛夏一頭霧水地上了樓。
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安妮小跑著過來開了門。
“安妮,金姨今天……”
她的話還沒說完,安妮已經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夏夏,有人找你。”
“找我?”
“對啊,他等了一個下午了,我還怕他是壞人呢。不過他給我看了你們以前的照片。”安妮小聲地說道,“你手機是不是沒電關機了?我怎麼也打不通。”
盛夏正要開口,一個人影從客廳裏躥了過來,一把抱住她,嗚咽著嚷道:“夏夏,你終於回來了!”
安妮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這男的長得那麼帥,原來腦子有問題啊!
“你……你是誰啊?”盛夏回過神,連忙拉開他。
“你竟然不認得我了?夏夏,你怎麼能這樣呢?”對方一秒換上了哀怨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裏寫滿了控訴。
盛夏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真是一個帥氣的小鮮肉啊,身材好,個頭高,五官精致,加上一頭軟軟的棕色頭發,簡直是個加大版的洋娃娃。
“他說是你的未婚夫。”安妮好心地提醒道,“據說,你們還是青梅竹馬呢。”
啊?
盛夏驚訝地瞪著男生。
“我是高淼啊,你忘記我了?”對方撇著嘴,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
“高淼?哈哈哈。”盛夏樂了,她仔細地辨認了一會兒,然後像小時候那樣捏了捏他的臉,笑道,“你真是‘女大十八變’啊,現在都這麼帥了。”
高淼氣鼓鼓地看著她,臉紅透了,就像新摘的蘋果。
“你還會臉紅啊。”盛夏像發現新大陸似的,又捏了捏他的臉,還不忘感慨,“好像沒有以前的手感好。”
安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夏夏,這真是你的未婚夫啊?”
“別瞎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盛夏勾住高淼的肩膀,興致勃勃地往客廳走,“來來來,跟我說說你過得怎麼樣。”
高淼的經曆其實乏善可陳,他去了美國留學,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還是飲食改變了,他竟然奇跡般地瘦了下來。
“瘦了多好啊!你以前不是難過沒人跟胖子玩嗎,現在大家是不是搶著和你做朋友?”盛夏笑著調侃他。
“我有你這個朋友就夠了。”高淼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小聲道,“夏夏,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盛家出事後,高淼的爸媽就暗中開始安排他出國,漸漸減少了他和盛夏的接觸。他起初並不知情,等發現不對勁時,已經被家裏強製送上了飛機。
“對不起,我沒有陪在你身邊,也沒有見到盛叔最後一麵。”他越想越傷心,撲到盛夏身上哭了起來。
這情景讓兩個女孩子麵麵相覷。安妮尷尬地回了房,將空間留給久別重逢的兩人。
其實盛夏心裏也是有過埋怨的,但她也知道自己並沒有資格去埋怨,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當然不會責怪高淼。
“我去了那裏,他們說你已經出獄了,所以我就一路找過來了。”高淼抹著眼淚,怯怯地看著她,“我是偷偷回國的。”
“啊,你爸媽不知道?”盛夏一巴掌拍在他頭上,“你膽子可真大。”
“他們不讓我回國嘛。”高淼有些心虛,他從同學那裏知道盛夏的事後,一直吵著要回國,家裏始終不鬆口,他隻能偷偷溜回來。
盛夏又好氣又好笑,催促道:“那你還不快回去,你爸媽肯定急壞了。”
“夏夏,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反正家裏一直有你的房間。”高淼眼巴巴地看著盛夏。
他沒怎麼變,依然懵懂而熱忱。
她卻覺得心酸。
重逢的喜悅過後,她意識到了他們的不同。他還是那個穿著名牌的富家少爺,而她住著一間破舊的公寓。光鮮漂亮的他,連同他買來的大大小小的禮盒,都和那張碎花布的舊沙發格格不入,就像她已經回不到錦衣玉食的曾經。
見她不說話,高淼慌張地問道:“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夏夏,你別住在這裏了。你看,連空調都沒有,你那麼怕冷,冬天可怎麼辦啊?”
“你還敢嫌棄?”盛夏“啪”地拍在他頭上,輕笑道,“等我掙錢了,再租一套大房子請你去做客。”
高淼眼淚汪汪地看著她:“你可以到我爸爸的公司上班啊。”
“你別管了,我現在已經有工作了。”盛夏搖了搖頭,“你快回去吧,要是讓你爸媽知道,他們肯定來追殺我了。”
“我才回來,你就趕我走。”高淼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她,就像一隻被遺棄的寵物。
盛夏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鬆口道:“好吧,準你再多待一會兒。你吃晚飯了嗎,我去給你煮麵吃?”
“好啊好啊。”高淼滿臉興奮。
從這晚之後,高淼來得格外勤。據他自己說,他被爸媽痛罵了一頓,然而他堅持不回美國,他們也無可奈何,隻得想方設法把他轉回A大。
他長了一副好皮囊,又乖巧靦腆,每每來看盛夏,都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還不忘給房東也捎一點兒。金姨為此對盛夏熱情異常。一向慢熱的安妮也很喜歡高淼,甚至大方地給了他一把備用鑰匙。
當天,盛夏下班回家,還沒掏出鑰匙,門就從裏麵打開了,迎接她的是一張燦爛的笑臉。
“你這是私闖民宅。”盛夏看著他身上的圍裙,笑著調侃道,“你不用去上課嗎,還有空到我這裏來當保姆?”
“我現在隻能重新讀大三,好多課都上過。”高淼低頭看著身上的圍裙,傻笑道,“我給你燉了湯,等下就能喝了。”
廚房裏飄出一陣誘人的香氣。盛夏使勁地嗅了嗅,一臉的滿足。自從高淼上次嚐過她的廚藝後,就主動而積極地擔起了做飯的重任,三不五時地過來下廚。
高淼連忙把做好的菜端上桌:“可以吃飯了,我去叫安妮姐。”
鬆子炒玉米、板栗燒雞、素炒西蘭花,還有沒出鍋的玉米排骨湯。盛夏嘖嘖歎道:“你這是跟誰學的啊,太賢惠了。”
盛夏自認為已經很賢惠了,畢竟她以前五穀不分,現在好歹還能煮麵,做西紅柿炒雞蛋。
“就是啊,弄得我現在都不想吃夏夏做的飯了。”安妮走過來,笑嘻嘻地接話。
“安妮,你連粥都不會煮,怎麼能嫌棄我呢?”盛夏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高淼出現之前,是我用麵條和蛋炒飯養活你的。”
“我一直沒好意思說,真的很難吃。”
三人正歡快地鬥著嘴,敲門聲傳來。
安妮露出一絲無奈,看著盛夏說道:“她每天可真準時。”
高淼也怏怏地嘟起了嘴,埋怨道:“為什麼我們吃飯,她都剛好過來串門?”
“反正不是因為我。”盛夏看著“罪魁禍首”,恨恨地拿筷子敲了他一下,這才不情不願地去開了門。
“夏夏為什麼打我?”高淼的表情說不出的無辜。
安妮眼疾手快地往自己和盛夏的碗裏各舀了一大勺雞肉,剛要幸災樂禍地說幾句,金巧巧張揚的笑聲已經傳了過來:“好巧啊,咱們又見麵了。”
她直勾勾地盯著高淼,徑直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直接無視盛夏和安妮。
盛夏簡直要笑出聲了,這人也太明目張膽了,簡直要把“勾搭”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她也不搭理,默默地拿過自己的碗筷,和安妮一樣埋頭吃飯。
“夏夏,你不給我盛飯啊?”金巧巧忽然點了她的名,“我還沒吃飯呢。”
“那你回家去吃啊。”安妮搶先一步說道,“你幹嗎使喚夏夏?”
“關你什麼事啊?”金巧巧的嗓子又尖又細。
眼看她們要吵起來,高淼連忙站出來當和事佬:“沒事沒事,我去幫你盛飯。”
“謝謝你啊,你人太好了。”金巧巧笑得燦爛極了,“不像有些人,又自私又懶惰。”
盛夏對她的挑釁充耳不聞,笑著給安妮盛了一碗湯:“這湯不錯,多喝點兒,免得便宜了別人。”
金巧巧翻了個白眼:“你什麼意思啊?這飯是高淼做的,人家都還沒說話呢。”
她朝高淼擠眉弄眼,示意他說上幾句話。
可惜這媚眼是拋給了瞎子,高淼根本沒有看她,他眼巴巴地盯著盛夏,帶著點兒窘迫和求救的意味。
盛夏暗暗覺得好笑,裝作沒有看到,將臉埋在了碗裏。
等好不容易吃完飯,送走金巧巧,高淼發脾氣了。他窩在沙發裏一動不動,往常做得十分殷勤的家務也不動手了。
“怎麼啦?”盛夏明知故問地逗他。
“你都不幫我。”高淼悶悶不樂地說道,“下次能不能別讓她來了?”
“人家可是衝著你來的。”盛夏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你沒看出來嗎,她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