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淼急切地嚷道:“我又不喜歡她。”
“好啦好啦,下次我會保護你的。”盛夏急著出門,隨口哄了他兩句。
高淼知道她又要去酒吧,滿臉的不開心,覷了她好幾眼,想說什麼又不敢,最後隻好悻悻地說道:“晚上我去接你吧。”
“不用,太晚了。”
盛夏扔下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天氣漸漸轉冷,酒吧的生意依然火爆,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淩晨的夜透著濃濃的寒意。
盛夏裹緊了大衣,心不在焉地走向公交站,腦海裏還在想著經理剛剛的話。
“你年紀還這麼小,有沒有想過換個工作?我覺得酒吧並不適合你。實話跟你說吧,有人偷偷跟我打聽你。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盛夏長長歎了口氣,她也知道酒吧魚龍混雜,長得漂亮的服務員總是比較危險,如果不是明姐幫襯著,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或許她應該辭了這份工作,但這樣她就會失去一大筆收入,怎麼去湊學費呢?
盛夏想得出神,沒有留意到身邊緩緩停下來的車。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車窗搖了下來,露出季長生溫和的笑臉。
不會這麼湊巧吧?
盛夏愣愣地看著他,昨天也是這個時間,他等在酒吧門口,說是“剛好路過”,堅持要送她回去。
看著她呆呆的模樣,季長生微微一笑,臉色更加柔和:“快上來吧,外麵冷。”
盛夏深吸了一口氣:“你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季長生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她,有一種無聲的固執和堅持。
盛夏瞬間就懂了,酸澀和暖意同時湧上來,說不清,道不明。她察覺自己紅了眼眶,慌忙低下了頭:“你不用這樣,我可以自己坐公交。”
她本來就不想過多地麻煩他,更何況他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你一個人晚上不安全。”季長生皺起了眉頭。
“我之前都是一個人坐公交,不也沒事嘛。”雖然看出他的不快,但她還是堅持不肯上車。
“之前是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季長生態度強硬地催促道,“上車!”
他正要下車,手機響了起來。
“你接電話吧。”盛夏連忙岔開話題。
季長生看了她一眼,再看看手機,臉色並不怎麼好。
“對,我不在家。這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大晚上的我就不能找你嗎?”吳培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急敗壞,“我在你家外麵等了半個多小時了,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雖然不知道這樣有什麼驚喜可言,但這大冷天的讓她等這麼久,他確實有些過意不去。
“我在門口的盆栽下麵放了備用鑰匙,你先開門進去吧,我會盡快趕回去的。”
盛夏遠遠地站著,有些零星的話還是飄了過來,她聽得又酸又澀,心裏忍不住又埋怨起季長生來:既然約了女朋友,就不要來做雷鋒嘛,免得讓大家都糾結。很快,她就開始唾棄自己,明明人家是好心,她怎麼能因為自己不痛快就發牢騷呢。
夜班車緩緩駛來,盛夏暗喜,她瞟了一眼還在打電話的季長生,飛快地跑向十米外的公交站。
“盛夏!”季長生急急地推開車門。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有事就去忙吧。”盛夏揮了揮手,一溜煙地躥上了車。
季長生又好氣又好笑,連忙退回車裏,驅車跟了上去。
“盛夏?”吳培潔驚疑地嚷道,“你在哪裏?你和誰在一起?”
“我們回去再說把。”季長生低聲道,“我在開車,先掛了。”
“季長生,你是不是和盛夏在一起?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來!”
電話裏隻剩“嘟嘟”的忙音,一聲接著一聲,就像在嘲弄她。吳培潔惱極了,再次打過去,這次卻是無人接聽。她不死心,開始接二連三的電話轟炸,最後收到的回複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吳培潔氣得眼淚汪汪,將手裏的保溫盒狠狠地砸了。那鍋精心燉了一下午的湯,灑得滿地都是。
她拿了備用鑰匙,開了門,看著整潔而幹淨的一室一廳,越想心裏越覺得委屈。
大家都說她有眼光,找了個好男友,她自己也很得意,無比慶幸當初的“要挾”。可是漸漸地,她開始不滿足了,她希望他們能再親密一點兒,像其他情侶那樣,而不是彼此客氣得像陌生人。
季長生會幫她找工作,卻不會主動和她約會;他會當護花使者、當司機、當提款機,但不會牽她的手,更別提擁抱和親吻;他會在人前介紹她“這是我女朋友”,卻不會讓她搬到自己的房子裏。
其實她心裏有答案,他不愛她,但她還是不想放手。想到剛剛聽到的那個名字,吳培潔暗暗握緊了拳頭。她不相信自己會輸。以前是季長生配不上盛夏,現在是盛夏沒有了競爭的資格。從始至終,最適合他的人始終是自己。
永遠不要低估任何一個女人,她們是天生的偵探。吳培潔有心要調查季長生的行程,很快就抓住了把柄。
“十三月酒吧”,夜色裏,五彩的霓虹燈閃爍著,招牌上的幾個字顯得清清楚楚。
吳培潔遠遠地站著。她以前也在酒吧兼過職,正因為如此,她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想到現在的盛夏在這裏上班,她有一種奇異的快感,混合著恥笑和憐憫。
沒多久,她就看到了季長生的車。嫉妒和憤怒讓她瞬間失去理智,她大步衝了過去。
“這麼晚了,你來這裏幹什麼?”季長生似乎沒料到會在這裏看到她。吳培潔的性格不算活潑,也有幾分清高,很少來這種交際場合。或許她是和朋友來玩的?季長生沒有深想,溫聲道:“我送你回去,已經很晚了。”
他永遠這麼體貼,這麼彬彬有禮,卻又隔著距離。
吳培潔心裏五味雜陳,她站著沒動,輕聲道:“你送我回去?那等下你還要回來送盛夏嗎?”
季長生皺了皺眉,詫異地看著她。
“怎麼,你沒有想到我會知道嗎?”吳培潔看到他這樣,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覺得奇怪嗎?自己的男朋友每天開車來接送別的女人,我當然要來問一問。我不能來嗎?我沒有資格來嗎?”
“不是你想的那樣。”季長生捺著性子解釋道,“盛夏她不肯接受我的資助,一個女孩子,每天在酒吧上班多危險,我不想看她出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的關係,她爸爸當年一直供我念書……”
“我就是知道才擔心!”吳培潔委屈地流下眼淚,“你對我從來沒有這樣上心過。”
季長生愣住了。
兩人僵持著,盛夏已經從酒吧裏走了出來,她朝著公交站的方向走了幾步,下意識地往停車處掃了一眼。這下,她和季長生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盛夏一眼就留意到了他身邊的那個背影,風衣長靴,楚楚動人,大概是他女朋友吧。她隱約覺得熟悉,卻不敢再細看,匆匆收回了視線。
就像前幾次一樣,盛夏坐著公交,季長生開著車尾隨。
如果這個開車的人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吳培潔簡直要為他的體貼拍手叫好。她一路上忍了再忍。
盛夏到站,公交站那裏等著一個帥氣的男生,見到她,他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
吳培潔留意到季長生臉上的疑惑,冷笑道:“看吧,人家可不缺你這個護花使者。”
季長生整個人都繃了起來,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他還是看出了那兩人的親昵,盛夏甚至還挽著對方的手臂。
“你也看到了,她有男朋友了,根本不需要你操心。”吳培潔放柔了聲音,“我相信你隻是想照顧她,但是她男朋友不知道啊,你小心破壞人家的感情。”
季長生沉默著,但冷凝的表情還是泄露了他的不快。他甚至不無心酸地想,難怪她出獄後不來找他,難怪她時時刻刻想要保持距離,應該是怕男朋友誤會吧。
盛夏並不知道這段誤會。昨天是高淼的生日,她卻忘得一幹二淨,他等到淩晨才走。為了表達歉意,她決定今天晚上去買個大蛋糕。
季長生看著她進了一家甜品店,然後拎著蛋糕出來,像往常一樣走向公交站。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伸手按了按喇叭。
盛夏其實早就看到了他的車,但她依然選擇了忽視。聽到聲響,她回過頭,納悶地看了一眼。
季長生沉默而執拗地看著她。
氣氛裏有些微妙的對峙成分,她知道他在生氣,但她隻是稍稍猶豫了一會兒,然後繼續低頭往前走。
季長生的臉色頓時黑了,一股無名火躥了上來。他看著盛夏小跑著上了公交,頓了頓,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這股隱隱的怒火在他回到家時達到了頂點。
門是被人從裏麵打開的,季長生拿著鑰匙的手僵在那裏,而吳培潔正一臉笑容地看著他。
“你回來了?”她笑吟吟地拉著他往裏走,語氣裏帶著平時不曾有的親昵,“累了吧,我給你捏捏肩膀?”
客廳被精心布置過,茶幾上、桌子上、沙發上,甚至地麵上都擺著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嬌豔的玫瑰開得正好,熱烈如火,香氣襲人。角落裏點著香薰燈,影影綽綽的光落在牆上,透著說不出的曖昧。
季長生沉默地看著她,腦子裏飛快地組織著語言,試圖阻止眼下這荒謬的一切。
“長生。”吳培潔的臉上帶著兩朵紅暈,“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我就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太晚了……”
季長生剛開口,吳培潔突然踮起腳,不管不顧地湊近他的唇。他慌忙後退,下意識地推開她,一抹慍色迅速爬上了眼底。
吳培潔大概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整個人踉蹌了幾步。
“你什麼意思?”說不出是羞惱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她眼裏湧現細碎的淚光,“我就這麼讓你討厭?”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我……”季長生按了按額頭,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我以為你明白,我從始至終都是在履行那個諾言,並沒有愛上你。”
吳培潔的眼淚奪眶而出:“你終於說出口了。”
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但她寧願自欺欺人。她也心高氣傲地相信,她一定能俘獲他的心,他們才是最合適的啊!
“可是你也沒有愛上別人啊?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試試呢?”吳培潔哭得楚楚可憐,“我們像其他情侶那樣試試,不好嗎?”
她咬著唇,用顫抖的手解開了身上的睡衣。
季長生這才留意到她是精心打扮過的,細眉紅唇,一頭卷發被撥到了胸前,隨著那件浴袍式的睡衣落地,裏麵那件幾乎鏤空的短裙露了出來。
他第一時間轉開了頭,連聲音都是冷的:“我以為我們至少還能做朋友。”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吳培潔忍著羞恥,一步步走到他麵前,懇求道,“難道這樣你都不願看我一眼嗎?”
“是。”季長生幹脆轉回頭,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們分手吧,結束這種名不副實的關係。”
他走了幾步,撿起地上那件睡袍,披在吳培潔身上。
吳培潔順勢一把抱住他的腰,低低地抽泣著:“季長生,你真的一點兒都不動心嗎?”
女孩柔軟的身體就像新開的梔子花,潔白而芬芳。季長生慢慢地推開她,說道:“你會找到一個真正對你好的人。”
抽泣聲頓時演變成了號啕大哭,多少不甘心和說不出口的羞憤都藏在了其中。
等她的哭聲漸漸小了,季長生誠懇地說道:“不是你不好,是我渾蛋。吳培潔,不管怎麼樣,我心裏一直很感激你,所以我才更要說清楚。這一年多的時間足夠讓我看清自己了,我不喜歡你,我不能拖著你。”
吳培潔緊緊地攥著身上的睡袍,頭昂得高高的,仿佛剛才那個卑微到塵埃裏的人不是她。
“好,我同意分手。”她看著季長生,表情又愛又恨,“我畢竟幫過盛夏,作為補償,我要一筆錢。”
季長生並沒有覺得驚訝,他一口答應了:“我知道你想開一家畫廊,最近我已經托人在打聽合適的店麵了。”
“你早就想到今天了?”吳培潔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不知道是在嘲諷他,還是在嘲諷自己。
季長生微微歎氣,站起身來:“我送你回家吧。”
他率先出了門,體貼地留給她換衣和洗漱的時間。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吳培潔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這一次,她沒有哭出聲。
季長生,如果我沒有很多很多的愛,那我就要很多很多的錢,我一定要出人頭地,然後站在你麵前讓你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