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初。
蕭直風塵仆仆進了皇城,未有片刻歇憩,便徑自入正清宮回稟皇命。
明德帝已於前一日接到陸臨遇的急函,對穎地一事的概況已有所了解,現下僅是問了一些細節,蕭直皆一一稟明。
聽完一切,明德帝語氣誇張地將蕭直稱讚了一番。末了,再唏噓感歎一句:“朕何其有幸,此生得遇大盛文武雙傑!”
對於明德的煽情作態,蕭直早已見怪不怪,甚至有些麻木,是以聽得此言,他僅是微一頷首,連一句場麵上的謙遜之言也懶得說了。
本以為稟完情況,就可以告退了,誰知明德帝討了個沒趣,似要存心打擊報複他,忽地話鋒一轉,唇角噙笑道:“你這回總算見上了臨遇,也算一慰相思,不知斷袖之情,可有得續?”
饒是蕭直再怎麼忠君愛國,聽得明德帝如此睜眼說瞎話的惡意調侃,心中也是會有氣的。他跟臨遇之間從來都是清清白白的兄弟之情,這件事全大盛就屬眼前這位天子陛下了解得最清楚,沒料想現下卻跟著別人一樣來拿這事擠兌他了,委實過分了些。
這是明德帝的惡趣味,蕭直自然曉得。可是,一個老實人被欺侮多了,也是要生出逆鱗的,於是蕭直毫不客氣地甩給明德帝一個眼刀,目中警告意味明顯。
明德帝老奸巨猾、目光如炬,最擅長見好就收,一見他如此,立即假咳了咳,肅然道:“方才……是朕失言了,待十日後臨遇歸來,朕與你二人再複當年之樂,高閣煮酒,暢飲不歸,到時朕自罰三杯!”
“十杯!”蕭直冷冷睇去一眼。
“你……”明德帝烏眉一挑,差點忍不住要拿案上的玉璽砸蕭直一臉血,“蕭愛卿,你太狠了,就五杯,這事朕說了算!”
“但願皇上記得今日之言。”
“那自然,朕何時食言而肥了?”明德帝頗有些不滿。
見蕭直皺了皺眉,似乎真的認真思考起來,明德帝更是哀怨,難不成他在自個臣子眼中形象差成這般?
蕭直想了想,發現還真沒有,明德帝雖愛戲弄人,但說話倒是向來作數,這大概是他為數不多的好秉性之一了。
不想再待下去浪費時間,蕭直開口告退。他現下隻想快些回府,上回走時佑和公主還在病中,他一走就走了半月餘,心中甚是牽掛,巴不得此刻就能瞧見她。
明德帝大抵也猜得他心中所想,順勢道:“順便把你家夫人也帶回去吧!”
蕭直聞言一愣:“……夫人?”
明德帝搖頭歎息:“朕真是不明白,就你這榆木腦袋,究竟使了什麼手段,還真讓朕的皇妹惦記上了!瞧起來,朕這回又賭輸了!”
明德帝頗有些挫敗,但他也樂於瞧見如此進展,便好心對一頭霧水的蕭直解釋了兩句:“佑和回宮有三日了,三日裏跑朕這兒問了你兩回,現下還在安陽宮,朕倒是樂意她回家,不過你如今既然回了府,朕也不好一個人霸著妹子,你去接她吧!”
蕭直猶在發怔,他壓根不關注明德帝前頭說的什麼“賭輸”的話,一顆心皆因後頭那消息激蕩不止。
公主真的會問他麼?
她先前的態度令他頗受打擊,雖然至今仍未想通公主為何突然跟他生氣,但是公主對他避而不見是事實。既然連見他都不願意,怎會主動跟皇上問起他?
蕭直不敢相信。
明德帝瞧他一臉呆傻,更是無語:“你到底在不在聽朕說話?”
“皇上說的……是真的?”微沉的嗓音很有些忐忑不定。
“你當朕每日以造謠為生嗎?”明德帝簡直想仰天長歎——他可是一國之君,竟淪落到這一步。
明德帝不說還好,一說蕭直倒真拿懷疑的目光直勾勾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