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必要這麼做?冒險賭一賭對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氣度?

毫無必要。

自他開口的第一句話起,再通過那些復雜晦暗的眼神,凱西自覺很能分辨得出被掩藏於他的迫切下的半信半疑:恐怕無論是對辛頓而言、還是對其他的印度使臣而言……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個心安罷了。

——或多或少察覺到翻天覆地的浩劫即將到來的他們,一定難免猶存著僥幸和希望,渴望從她這裡得到一個保障。

出於諸多方麵的考慮,她便更不願意說出那相當晦暗的未來了。

凱西這廂倒想著糊弄過去了事,但極其擅長察言觀色的辛頓這次罕見地超水平發揮般看出了她的蹙眉和遊移的目光下意味著的猶豫不決和欲言又止,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請你無論如何都要告訴我,王子妃。”他反反復復地說著,袍角一掀,似乎想跨上前來握住凱西的肩,然而就在他的指尖碰觸到肩頭一帶那柔軟的布料的前一刻——

“住手,太子。”

明明在剛剛還懶洋洋地斜躺著的伊茲密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那冷得跟冰窟窿裡刮出的寒風般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辛頓的耳廓,使得這位膚色黝黑的太子不禁驚了一下,正要扭頭看去,便察覺到一股難以忍受的銳痛迅速由探出的腕部關節處傳來。

“啊!”

就像是要被活生生地打中間擰斷似的。

猝不及防的他忍不住急促地痛呼一聲,險些忘了保持矜貴的形像,下一刻便死死咬住下唇抑製住吃痛的呻丨吟,竭力回抽冒昧的手,試圖往那張鷹爪般有力的禁錮中掙脫出來——

卻比一隻傷痕累累的兔子想從飢餓獅口裡逃脫更艱難。

“我不許你擅自逼問我重要的妃子。”

更不允許靠近。

辛頓徹底沒聽進去這番警告,此時的他既震驚,又憤怒,還有種難以置信和對強者的惶恐摻雜其中: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絕不是養尊處優的文弱廢物,甚至在父王近衛們不讓他的情況下也能排得上是印度赫赫有名的武者。那時候意氣風發、策馬彎弓的他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在遙遠的國度被人用單手掐著,練武多年的情況下依舊連一星半點的反抗能力都沒有。

可惡,哪怕是強國比泰多的王子,也不該這樣冒犯自己!

辛頓咬牙:伊茲密貿貿然地就發作,是什麼意思還是比泰多王的暗示,難道是意味著比泰多想要與印度為敵嗎!

無數個念頭湧來,他勉勉強強地捕捉住其中之一。

暗惱的辛頓比伊茲密足足矮了小半個頭,自然看不到那雙深邃的茶色瞳仁此刻死死地盯著他,眼底翻滾著使人顫栗屏息的可怖殺意。

他微眯著眼,輕哼一聲,在被突發事故鬧得頭殼疼的妃子的柔聲勸慰下勉為其難地鬆開了對對方的鉗製,杵在原地,袖手涼颼颼地看著被忌憚地偷瞄自己的印度一幹人亂成一團,完全沒為方才攻擊性的行為解釋的意思。

僵持的氣氛中,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的凱西:是她的錯覺嗎?伊茲密似乎越來越傲嬌了。

辛頓一沒帶軍刀二沒帶AK47三沒留淬毒的長指甲四沒內褲外穿耍流氓,不就激動過頭拉近距離逼問她或是方便進一步說話,伊茲密就這麼大反應好像對方是個強O慣犯似的……還有現在他擺出來的這副姿態真夠冷艷高貴又欠揍的。

但她的這些心理活動是注定找不到知音了:悄悄地環顧四周,不說國籍,單憑旁人針對這劍拔弩張的突變的態度就輕鬆分成截然不同的兩派——

比泰多方不約而同地洋溢著一臉‘果然王子就是這麼邪魅狂狷’的驕傲——他們在驕傲個什麼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