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還有些更難聽的話,大都是詰責雲黛的,不堪入耳,崔儀實在說不出口。

這件事仿佛一夜冒出來的春筍,還有些叫花子把此事編成歌謠沿街唱喏,長安城內已有不少人討論。雖不知真假,然三人成虎,抱著“蒼蠅不叮無縫蛋”“一個巴掌拍不響”“無風不起浪”之類想法的人比比皆是,反正看熱鬧說閑話也不用什麼成本,上下嘴皮子一碰,大家圖一樂嗬。

明明是春日暖融,雲黛卻如墜冰窖,嬌小的身軀在微風中搖搖欲墜,麵色灰白。

都傳開了。

瞞不住了。

她早該知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原也是瞞不住的,卻沒想到最後竟是以這種糟糕的方式揭開。

崔儀見她幾欲栽倒的模樣,下意識伸手去扶她,“雲表妹。”

雲黛躲開,退了一步,“我沒事。”

崔儀尷尬的收回手,見她臉色不好,柔聲安慰道,“這事並不怪你,我相信你的為人,你斷不是那樣的人,外頭那些流言蜚語你別往心裏去……”

“相信我的為人麼。”雲黛輕聲喃道,白皙的麵頰浮現一絲自嘲的笑意,“我也不是什麼純善高潔的好人。”

崔儀微怔,一時失神盯著她。

雲黛迎上他的目光,靜默半晌,淡淡道,“儀表兄請在此稍候,我拿些東西,去去就回。”

也不等崔儀應下,她轉身就往後院走去。

望著那身影逐漸走遠,崔儀隻好站在原地等著,耳畔又回想起她那句不是好人的低語,心緒也變得複雜起來,難道雲黛並不是被逼迫的?

可她瞧著也不是那等愛慕虛榮之人,況且先前幾次相處,分明那謝伯縉的舉止更為專製武斷,無形中透露出對雲黛的維護與占有欲,早已有些超出兄長對妹妹愛護的範疇……

崔儀思緒紛亂如麻,不多時,雲黛折返回來,纖纖素手捧著個雕花小木盒。

“這是?”崔儀問道。

“既已斷了緣分,這些東西留著也不合適,還是物歸原主吧。”

雲黛將盒子遞給崔儀,崔儀也猜中裏麵是什麼,一時竟不舍伸手去接。

這一接過,他們倆之間真是斬斷一切,再無半分牽連了。

他是心儀她的,這嬌美溫柔如精靈般的女子,毫無征兆的降臨在他平淡無奇的生命裏。

當知曉母親屬意雲黛時,他難抑歡喜,元宵節那夜她接過那如意墜兒的一刻,他甚至都在腦中描畫出她鳳冠霞帔嫁給他的紅妝模樣。然而這一切是那樣短暫,就像做了一場夢幻的美夢,可夢境終究有醒來的一天……

“儀表兄。”

雲黛的喚聲將他從遐思中喚回,他動作僵硬的接過那個木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是及笄時送的醫書冊子,以及一枚小巧晶瑩的如意墜。

崔儀喉間苦澀,“雲表妹,這如意墜你還給我也罷,醫書還是留著吧,特地給你尋的,我拿著也沒用。”

“儀表兄拿回去吧,這些日子我病中無事,便將書冊謄抄了一遍,若想看的話,我翻看謄抄本便是。”

雲黛嗓音輕淡,似乎和從前並沒什麼區別,但崔儀還是聽得出她的疏離和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