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什麼都沒說,春日遙也什麼都沒做,但在她輕柔的呼吸和平穩有力的心跳中,因為往事而緊繃的神經忽然就在這樣簡單的動作裏一點點鬆弛下來。

“你吃飯了嗎?”春日遙問。

“還沒有。”

“我也沒有,剛剛填色時彎著腰費老大勁兒了,今天並不想做飯。”

“好,那我現在去做。”

“冰箱裏貌似沒什麼食材了,好吧,我的意◇

“遙你會喜歡這種極速下降的失重感麼?”夏油傑若有所思。“你不是超級討厭空中高速移動麼?”

“還行吧。”春日遙說,“腳踏實地的失重比較好控製。”

在最後一下踩下腳踏板的瞬間,她突然感覺到鏈條的絞合感消失了, 她踩了個空——而馬上就要登頂的自行車在微微一滯後,以遠超上行的速度朝著下方倒飛出去, 刀一樣凜冽的風劃拉著她的臉頰兩側劃。而在這堪稱驚險的一幕中, 夏油傑居然還能騰出一隻手, 戳了戳她皺成一團的腮幫子:

“好玩兒嗎, 遙?”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春日遙緩緩吐出一口氣, “救-命-啊——!!”

其實,刺激歸刺激,但這樣對普通人可能造成生命危險的曆程倒是不足以傷到他們這個級別的術士。春日遙蹲下來,頭疼地查看才上路沒多久就報廢的二手交通工具。

最終歪倒在路旁枯萎草地上的自行車車軸兀自在快速旋轉著, 原本打磨光滑的漆麵坑坑窪窪。但對它來說,最致命的傷勢顯然還是斷掉的鏈條和磨損嚴重的棘輪係統——正是因為這玩意兒的存在, 一般自行車才隻能夠向著前方踩踏而不是反過來。一晚上遭遇了兩個致命傷, 隻能說天意如此了。

“其實, ”夏油傑摸了摸她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你要是不一定要帶著我,它也許還能撐到走完這段上坡。”

“說什麼傻話,我怎麼可能不帶你?”春日遙頭也不抬,一縷亂發在他的指縫中仍舊支棱地翹起來,“我可是超級義氣深重的人。”

“是。”他微笑著回應她,目光平和,似乎並不包夾過多深意。

夏油傑的夢想破滅了。

在掌握了強大力量的咒術師同伴們不斷喪生於普通人的惡意之下後,十八歲的少年下定了決心,他要建立一個隻有咒術師才能存在的世界。為此他不惜化身為最大的惡,讓自己從前用來保護普通人的雙手沾染了他們的血,從此攪弄這一池風雲變幻。

他去過很多地方,也見過形形色色、性格迥異的人,在這段注定沒有結局的旅程中,他的身邊聚集起了很多同伴,有些人是傾慕於他強大的下屬,有些是受過他照顧的後輩,更多的是懷有叵測惡意、想要從他攪亂的水流中趁機攫取利益的碌碌之輩。

他將他們稱作家人,但他真正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卻險些喪命於他手;他將他們稱作朋友,但他真正信任無間的朋友卻已是相見無言。

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在沒有光的路上摸索了那麼久,在新鮮的山風撲麵而來時,卻發現眼前是嶙峋的峭壁,鋒利又光滑的石塊反射淒清月光和他蒼白木然的臉。

絕路。

是的,善惡不是非黑即白,將同伴置身於危險下的惡意絕不僅僅來源於會製造咒靈的普通人,有些會置人於死地的危險會以饋贈和禮物的形式來自名為“同伴”的人手中。

他吃過虧,上過當,也受過傷,有幾次甚至差點死去。他試圖做些什麼,但在泥沼中跋涉的人總是很難找到上岸的路;他救下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但更多身懷術式的孩子卻沒能長大就死去了;他以“大義”為旗幟尋找夥伴,聚於他身後之人往往卻心懷偏私;他像禁欲的清教徒一樣盡量避免與普通人的社會過度接觸,但也無奈地意識到,在追求享樂、繁華和便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