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她最想分享這個消息的人便是韓奕言。
她迫不及待地命琳琅取來筆墨,可方一提筆,卻是遲疑了。連大夫都說了,她有孕的事隻是可能,若不是的話,豈非讓他失望。
他在戰場拚死殺敵,還是不要給他添亂的好,待確定下來再同他報這個好消息吧。
此事一拖再拖,等太後派來的禦醫證實陶渺的確身懷有孕後,陶渺的信跨越千山萬水,送到金門關時,已過了二三個月了。
韓奕言早已提前得到元清傳來的消息,他不想自己真的一語成讖。聽說女子孕期是要吃不少苦頭的,可他卻不能陪在她身邊,思慮再三,忙命人尋來那位旅居邊塞的神醫。
營帳內的燈連亮了三宿,第四日清晨,守門的衛兵才見韓奕言微帶倦色,將一物交予他,命他快馬加鞭送至京城。
陶渺收到那本厚厚的書卷,看著上頭韓奕言遒勁有力的字時,仍有些難以置信。
他那一手好字用來寫豪氣壯闊的文章比較合適,可書卷裏頭滿滿當當記載的卻全是各個月份的孕期禁忌。
陶渺一想到韓奕言用那副正經的樣子,寫這種婦科聖經便忍不住發笑。
從認識他以來,她哪裏見過韓奕言這般愚笨的時候,她身在京城,什麼好大夫尋不著,連宮中禦醫都不在話下,他哪需費工夫寫這些東西。
然笑歸笑,陶渺還是默默將書卷摟在懷裏,心頭一片暖融,她知曉這是他的一片心意,也是不能在她身邊陪她受懷胎之苦的愧疚。
待胎象逐漸穩下來,在屋內癟久了,陶渺便多少有些按捺不住。
她挺著五六個月的肚子,每日在各家鋪麵之間穿梭,雖戴著帷帽,可店中的掌櫃夥計,就是附近的過路人都知道,這位身懷有孕還勤勤懇懇的是如今的平陽侯夫人。
那位傳聞中的京城第一美人。
日子一久,陶渺自己琢磨著,竟也將其中幾家鋪子搞出了名堂來。
尤其是城西那家香粉鋪子,如今可是炙手可熱,最受世家貴女們歡迎的地方。
陶渺倒也沒特意做什麼,隻宴席集會時,不知哪家貴女見她身懷有孕依然麵色紅潤,容華煥發,一身皮膚細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美貌絲毫不減,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見人問了,陶渺便道是自家香粉鋪子裏賣的膏脂養的,那膏脂裏頭添的都是新鮮采下的花草,溫和無害,就算是身懷六甲的婦人也可以使用。
她確實沒說假話,這方子還是韓奕言給她的書冊裏記載的,他連這事都考量到了,知她是個女子,就算是孕期也想要漂漂亮亮的。
陶渺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頭到底非虛,集會過後,很快,香粉鋪子的膏脂便很快大熱了起來,常是有了貨,便一搶而空,甚至有宮中的嬪妃偷偷譴宮人出來買的。
候府庫房裏的存銀眼見著便多了起來,陶渺倒也不是貪財之人,對金銀俗物也沒有太大的執念,思慮再三,再與安國公商量以後,拿出一部分在偏遠的城郊蓋了一座病坊,以收治貧困無靠的病者。
在小別村時,陶渺親身體會過無錢看病的窘迫與痛苦,她曾在孫玖娘病重時,跪在雪地裏,哀哀地乞求過大夫。
憶及過往,陶渺依舊忍不住會心疼難過,若有人能收治,孫玖娘的病會不會能治好,抑或是她能多活幾年。
可有些事終究回不到過去,她能做的隻有這些微渺的努力,希望能借此拯救千百個同她曾經一樣處於困境的孩子。
時間轉瞬而過,陶渺是在三伏天坐在廊下乘涼時突然發動的,比禦醫估摸的日子早了十幾日。
候府裏亂成了一片,可早已將韓奕言那本書翻爛了的陶渺卻絲毫不慌,她知道,生孩子是個體力活,孩子也沒有那麼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