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吐,陳竹胃裏也一陣翻湧。
老教授嗬嗬一笑,臉上帶著些得逞,“我要是早跟你說,你怕是老早就跑咯!”他看了看沉默不語的陳竹,以為這位哈佛的高材生也想跑路,“怎麼,受不了了?”
陳竹咬著唇,點點頭。老教授苦口婆心:“年輕人啊,我們做這些事兒的意義——”
老教授正要開講,陳竹再也撐不住,也吐了。
一車子的人,吐的吐,過敏的過敏,哎呦哎呦地喊成一團。
他們都是在實驗室裏呆慣了的高材生,從小又在父母的嗬護下長大,哪裏受過這樣的苦?
老教授歎了口氣,拍拍陳竹的背,無奈地說:“算了,大道理不跟你們講咯,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想走的,寫申請書,下個月還是回校區做實驗——”
話音未落,陳竹強撐著出聲:“不。”他死強著不肯,“我不走。”
“啊?”老教授詫異地看著前一秒還吐得死去活來,下一秒就攥著他手,死強死強的人。
接著,一路上都哎呦喊疼的、臉腫得嘴都張不開的、也嚷嚷起來,“我也不走。”
“老師,我也不走。”
“不走!”
一車子人,爭先恐後地嚷嚷起來,他們都那樣年輕,眼裏還有光,心裏還有火。
老教授紅著眼眶,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哎喲!陳竹,你先鬆開我。”
他們就像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少爺兵”。存著立誌報國的心,就算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哪怕赤手空拳,也願意冒死上陣。
不負祖國的培養,不負腳下的山河。
陳竹沒有跟一群人住酒店,依舊跟著車隊回了鄉裏。
半路上車子進不去,陳竹便下了車,沿著那條水泥路往家裏走。
這幾天他一直住在家裏,每天奔波完,無論再累再暈車,都要回家。
陳文國老早就在村口等著了,他年邁,這幾年不太走得動,就遠遠地站著等陳竹沿著那條小路走回家。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陳竹兒時,瘦瘦小小的娃娃天天早出晚歸,而嚴厲的爺爺就板著臉,等在家門口。
進門之前,還得問一問功課,端的一副苛刻嚴厲的架勢,手掌早就將小孩兒背上重重的書包接了過來。
陳竹走近了,陳文國才回過神,抬著眼看這個不再瘦小、已經長成堅韌高挺模樣的孩子。
“吃飯吧。”陳文國駐著拐棍,盯著陳竹腳上的血跡看了好幾眼,“趕緊吃了飯,睡一覺。”
陳竹胃裏還是難受,可聞到熟悉的飯菜味,多少有了點兒胃口。
姑姑一見到陳竹腳上的傷,就急得撇了鍋鏟,哎呦喂地喊起來。
“孩兒他爸,打水來。啊喲!”姑姑急得要哭,“這腳上怎麼都是血口子!”
陳竹坐在小板凳上,端著飯,縮了縮腳,“沒事兒。磨皮了點兒皮。”
“襪子都給血泡脹了!”姑姑抹了抹眼,低聲自語,“不是找了份好工作麼,怎麼這麼折騰人,比我下田裏幹活都累。”
陳文國冷著臉,說:“走基層誰不磕磕碰碰的,他又不嬌氣,哭什麼,好了吃飯!”
這樣說著,陳文國的眼卻始終沒離開過陳竹腳上的傷,他蹬著拐棍,走進走出,不一會兒,就拿著一瓶碘酒、一副厚棉襪子,一遝紗布回來了。
“吃了飯,洗澡上藥。”陳文國頓了頓,“來我屋裏,跟我說說話。”
陳竹低頭吃了幾口飯,拿起桌上的藥,“好。”
“唉。”陳文國無聲地歎了口氣,心裏又疼又酸。
晚上,陳竹將白天遇到的事兒跟陳文國說了,又將徐永連手裏捏著地皮的事兒說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