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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辭的這番話,若是由旁人說出, 定會顯得狂妄。
但從他的口中說出,卻如事情本該如此似的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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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二十年的時光中, “醫”為文清辭人生的唯一主題。
決定手術日期之後, 文清辭更是整日手不釋卷。
反反複複計算著麻醉藥物的劑量。
他將皇帝陛下遠遠地拋到了一邊去。
甚至差一點便又要將謝不逢遣回他過去常睡的榻上。
五日的時間過得格外快。
轉眼便到了當日和安平將軍約定的時間。
文清辭與宋君然, 還有其他幾位太醫一道, 在太醫令禹冠林的目送下乘馬車出宮, 入了將軍府內。
安平將軍府周圍還和之前一樣,被重兵把守。
早早知道消息的百姓,則圍在附近的街巷邊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
文清辭始終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直到進安平將軍府,方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文大人,一切均已準備妥當。”太醫帶著文清辭走入了新修的“手術室”內。
衛朝的床大多貼牆而放,床麵寬大且設有床架。
這樣非常不利於手術。
這幾日文清辭一邊在太醫署做準備,一邊托人按照自己畫的圖紙,做了一張新床。
新製成的木床,隻有半米多寬,勉強能躺一個人,且比普通的床要稍高一點。
這樣更方便醫生從兩邊操作,不會出現彎腰探不到病人的情況。
安平將軍府特意騰出了一間空房,那張床便放在房間的正中央。
除此之外,房間的窗戶也被改大了許多,之前遮光的花窗,已經被全部拆除。
進門之後,文清辭一邊用火給銀質手術鉗消毒,一邊問一直守在這裏的霍一可:“將軍大人禁食了多久?”
“回大人,已經有六個時辰了。”
“好,”文清辭將手中的東西放在金屬托盤上,側身對霍一可叮囑道,“一會你負責關注安平將軍的呼吸,還有脈搏,並將這些數據告訴後麵的醫士,由他記於診籍之上。”
“是!”
漣和之事,眾人都看在眼裏。
現下沒有人能否認,文清辭的那一套理論,在處理時疫方麵很有效果。
但是……開膛破腹摘除器官,這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還是有些超過了。
也不是所有太醫,都站在文清辭這一邊的。
和態度向來曖昧,會和稀泥的禹冠林不同。
其餘上了年紀的太醫,均光明正大地對此表示不理解。
也有部分年輕太醫,對此持懷疑態度。
文清辭單憑太醫令與翰林的身份,便可以將這些聲音強壓下去,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
今日文清辭來安平將軍府時帶的,均是自願同他來到此處的太醫。
其中大部分,都是去過漣和的。
手術前的準備已經全部結束,安平將軍也吃了丹丸,陷入了昏睡之中。
確定一切已經準備妥當,文清辭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和宋君然對視了一眼,接著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妥當。
文清辭的左手提筆還好,拿刀卻格外困難。
這台手術需要用鉤牽引開肝髒,因此隻能由宋君然來搭手。
“開始吧師兄。”
“好。”
此時正是正午,刺眼的陽光落到房間裏,正好照亮一室。
文清辭右手拿起銀刀,緩緩在安平將軍的右上腹肋緣下斜切開口。
血腥味瞬間溢滿了屋室。
盡管早做過心理準備,但是包括宋君然在內的所有人,還是不由自主地在這一刻皺緊了眉。
文清辭卻始終麵不改色,並不時開口,指揮宋君然按照自己所說那樣,將肝髒和腹直肌牽引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