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魚酈詫異。
“是呀,三姑娘用的是皇後賜的步輦,好大陣仗,宮裏宮外都傳遍了。”
魚酈從妝台木屜裏摸出一柄玉如意,若有所思地撫摸,愈發沉默。
青梔仍舊天真無暇:“姑娘,若是三姑娘成了太子妃,您的身份也就更尊貴了,到時候可以出宮,找個好郎君嫁人了。”
魚酈終於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她將青絲別於耳後,唯留一雙耳璫,明珠璀璨,搖曳生光。
青梔怔怔看她,半晌,才小心翼翼說:“姑娘,你這是高興的嗎?”
魚酈止了笑,拉起青梔的手,溫和道:“你進宮陪我有些日子了,好些事本不想對你說,但瞧你實在天真,怕你不明就裏出去惹禍,還是都告訴你吧。”
青梔瞪圓了眼睛,一雙黑眸烏溜溜,像葡萄珠。
魚酈望入她眸中,“我是誰?我不光是蕭家長女,我還是前周明德帝親手創立的昭鸞台尚宮。何為昭鸞台,是執掌內宮庶務,監視宮眷內侍,杜絕朝堂內宮相勾連的機構。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玄翦衛,素有北玄翦南昭鸞之稱,你就算不了解昭鸞台,可你知道玄翦衛吧。”
青梔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當然知道。
魚酈入宮的五年,青梔跟在蕭家老太太身邊,舉家牽往襄州,而當今聖上,當時任襄州節度使,手握重兵,裂土封疆,但仍舊對玄翦衛談之色變。
那是為明德帝刺探辛秘、監視朝臣的機構,更是高手如雲的暗殺機構。
聖上來蕭家,她在一旁伺候茶酒,曾聽過幾句,若是被玄翦衛盯上,隻怕連分辨的機會都沒有,就稀裏糊塗丟了性命。
而後來聖上起兵途中遭遇的幾場刺殺,大約也是與玄翦衛脫不了幹係。
青梔突然覺得眼前的魚酈有些陌生,她明明還是那般溫婉如畫的眉眼,卻無端帶了幾分刀寒凜意。
魚酈撩起散落鬢邊的一綹碎發,唇角微勾:“我是明德帝的心腹,怎麼樣都不會輕易放過我的,如今留著我,待我如上賓,不過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青梔唇舌發僵,半天才想起來問哪裏用得著,可魚酈已經回過頭,繼續對鏡理青絲,隻留給她一個纖娜的背影。
很顯然,她已經不想再回答任何問題了。
主仆兩默了許久,青梔驀地走到魚酈身側,彎腰握住她的手,鄭重道:“姑娘,咱們逃吧。”
魚酈詫異抬眸看她,流露出了今夜最生動的表情。
青梔急切道:“兔死狗烹,要是姑娘有一天沒有用處了,豈不是死路一條?趁現在,逃吧。”
魚酈久久未言。
她在權力漩渦裏掙紮得太久,習慣了爾虞我詐,少女時殘留的那一分熱烈情感早就被澆滅了,對人充滿提防,心無比冷硬。
她之所以對青梔好一些,不過因為青梔自幼就在自己房裏,又是祖母派來照顧她的。
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魚酈心裏有些感動,除了祖母和明德帝,還未有人這麼為她考慮過。可感動隻是一瞬,她立即收斂起多餘的情緒,搖頭:“我不走,也走不了,過幾日倒是可以讓你出宮。”
青梔立即搖頭。
魚酈沒有再勸,她心中自有打量,無需多言,隻是略過這一節,又說起了剛才的話:“婉婉坐著姑姑賜的步輦進東宮,這說明姑姑是真心想要促成婉婉和太子的婚事。”
青梔垂頭耷腦,已沒有參與討論的力氣。
魚酈的眼睛卻亮起來,像發現了什麼辛秘:“所以,說什麼皇後與太子不睦,皇後矚意越王,那都是假的,姑姑根本沒想放棄太子,不然就不會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