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停下,一旁等候已久的仆人直接大步走上前,躬身行禮喊道:“淮安王殿下。”

車簾隨之掀起,裏頭走出位身穿麒麟金紋的圓領大紅寬袍的少女,不僅沒被這過分豔麗顏色所壓製,反倒將本就白淨的麵容被襯得越發白皙,如同黑曜石似的眼眸漆黑清亮,眉間清冷不減,脊背挺直如翠竹,一舉一動皆帶著股世家子弟的從容風雅。

那仆從呆滯了一瞬,想起坊間關於江辭卿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的讚言,往日隻覺誇張,如今看來倒是貼切至極。

確實是世無其二。

可他不敢多看一眼,牢記自己任務,立即上前一步,再低下頭、伸出手臂,攙扶對方下了馬車,繼而又恭聲解釋道:“陛下擔心您第一次上朝不熟路,特地吩咐小的在這等您,領您進去。”

從其他車架下來的人聽到這話,麵露幾分異色,卻未多說些什麼,隻是覺得陛下對江家果然寵信至極。

被扶下馬車的江辭卿點了點頭,溫聲回道:“勞煩了。”

“淮安王殿下客氣了,”仆從恭敬回了一句,繼而上前一步帶路。

大朝會乃是南梁一年一度的盛事,去年一年的南梁功過、官職調動皆在此日昭告天下,那些個遠在外地的官員或是像江辭卿這樣的閑散王爺,都是必須要參加的。

江辭卿大步踏過大殿門檻,忽略裏頭的繁瑣華麗的裝飾,徑直往裏頭走,作為南梁僅存的幾個異性王,她自然是有資格站在最前麵。

穿著不同顏色官袍的人皆往她這邊看,既想上前攀談,又怕惹得江辭卿厭惡,見沒有旁人上前也不敢輕易當這個出頭鳥,隻能看著她大步走到最前頭,然後被最近風頭極盛的五皇子截住。

“先生,”梁安穆高聲喊道,半點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他和江辭卿的關係,或者說他就是要讓大家知道他與江家交往甚密。

故而神色親厚地將她拉過來。

“殿下,”江辭卿點頭回應,難以察覺的視線隨意一掃,落在不遠處的三皇女身後的銀發女人身上。

她很快就移開眼,裝住隻是無意的一瞥,虛晃便過。

旋即,目光重新落在身前的五皇子身上,這才瞧清他的今日的打扮,顯然是認真打理過,金發抹了發油,緊緊貼著頭皮,一身象征自己身份的舊楚四爪蟒袍,粗眉朗目,體態壯碩,很是器宇軒昂。

南梁不似其餘兩國,因宣揚自己是繼承舊楚的正統皇室,故而大部分規章製度都參考、甚至直接繼承了舊楚的傳統。

比如這上朝所穿的官服就是舊楚的傳統衣飾,那些個支持新文化的官員,即便再喜歡簡單的西裝襯衫,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放肆,老老實實地套上以前的衣袍。

“先生等會就站在我身後就行,要是身體受不住,可以靠在我身上歇息,”五皇子很是體貼,擔心身體虛弱的江辭卿暈倒在大殿上,竟低聲提出這樣的建議。

江辭卿扯了扯嘴角,沒見過那個Alpha靠在另一個Alpha肩膀上,但仍道:“多謝殿下,辭卿心領了。”

視線掃過另一邊,正好瞧見某個Omega投來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江辭卿膝蓋一酸,頓時收斂神色,暗道她哪敢靠著別人啊。

再等片刻,

大殿中再無聲音響起,眾人皆各自站開,原本極其寬大的地方,現下反而顯得十分擁擠起來,那些受任在偏遠地區的小官,甚至隻能排在殿外。

須臾,外頭傳來一聲聲震耳鍾聲,繼而數十個仆從開道,一身華服的老皇帝坐在轎子裏頭,被人扛了上來。

許久未見,他越發蒼老虛弱,極高的顴骨撐著鬆垮的皮囊,脖頸到下顎盡是老人斑,發絲盡數蒼白,龍袍外頭還加上了件毛領大氅,分明已是暖春時節,可寒冬好似停留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