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倒下的時候,都是靠著這把鑰匙撐過來的。

這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還在等著他回去。

他不能死。

串鑰匙的繩已經黑了,許征在回來前特地換了根新的繩,紅色的,嶄新幹淨,沒沾過半點煤灰。

進屋時,家裏十分安靜,許征沒敢出聲,在門口脫了鞋,悄悄地走進屋。

許家人正在吃飯,飯桌上誰也沒有說話,隻剩下碗筷碰撞的聲音,和許征記憶中完全不同。

直到許征突然出現他們麵前,王業萍把手裏的碗都摔了。

許家一片混亂。

許征不在的這兩年,父母老了,許時長高了也瘦了,整個人變得不愛說話。

當晚,衣錦還鄉的許征被王業萍趕出門,獨自一人在寒風中站了大半夜,最後還是許時偷偷從窗戶裏給他扔了件外套出來。

扔完東西後,許征還沒來得及搭話,許時就麵無表情地將窗戶重新關上,把窗簾拉了起來。

好歹靠著許時的那件外套,許征才扛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大早,王業萍打開門發現許征還站在門外,紅了眼眶,一把把許征拽進屋“你是不是有毛病?”

許征的歸來,讓王業萍卸下心結,盤問著許征這兩年的生活。

而許時,從始至終就在邊上站著,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像個局外人。

當時的許征還沒察覺到許時的變化,隻以為孩子長大了,在鬧別扭。

等到許征過去試圖抱許時的時候,許時躲開了,拿上外套,獨自出了門。

許征問王業萍他怎麼了。

王業萍語氣冷漠,你別管他。

許征脫離回憶,一抬頭看見撐著下巴,腦袋一點一點快要睡著的許時,又好氣又好笑。

這哪有半點孤僻的模樣?

許征咳嗽了聲,把許時喚醒。

許時腦袋重重往下一點,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眨眨眼晃了兩下頭,強迫自己接著看書。

重生後的許征如今麵臨著最大的一個問題。

如何賺錢。

他隻知道挖煤賺錢,卻不知道除了挖煤,還有什麼賺錢的法子。

直到許時又快睡著的時候,許征腦海裏突然想到什麼,猛抓緊桌角,站了起來。

許時驚恐回頭“哥你咋了?”

許征“不用打你了。”

許時“哈?”

第5章第五章

天剛蒙蒙亮,許征就坐上了通往關樂的火車。

許征這次依舊是不辭而別,唯一不同的是留給家裏的信不再那麼決絕

有事外出一趟,三日後歸。——許征留

許征此行帶上了他的全部積蓄,不光是他的,還有許時的。

準確來說,是他給許時的。

許時平時成績不好,嘴又碎,天天吵著王業萍要零花錢,許時越鬧,王業萍越不能慣著他,因此直到初三畢業,許時從未領過一天的零用錢。

但許征不一樣,許征的成績雖說不上多好,可好歹也能混個中遊水準,又是他們班的班長,上課從不搗亂,按時交作業,班裏的任課老師都喜歡他。

就連挑剔暴躁的王業萍,就算有再大的火,麵對許征也能消得一幹二淨。

許征在初一那年就領到了屬於自己的零用錢,每月十塊。

在這個年代,十塊錢無疑是筆巨款,王業萍在食堂上班,一個月工資三百二,許敬言在廠裏的待遇稍微好點,一月能掙個一千多。

這也印證了王業萍有多麼疼許征。

許征手裏的錢看得許時眼熱,許征拿錢的時候,許時成天跟在許征屁股後麵,眼巴巴地求他,也隻有這時候,許時嘴裏才能蹦出好話。

許時表現得好了,讓他開心了,許征就獎勵他個一兩塊的。

拿了錢,許時就把它存進自己的小存錢罐裏,日積月累,存錢罐越發沉重。

許征拿錢的時候瞥見了許時平日裏視若珍寶的小金豬存錢罐,猶豫片刻,還是向其伸出了罪惡之手。

這麼多年,加上過年壓歲錢,許時竟然存了三百多塊。

許征沒全部拿走,好心地給他留了堆硬幣,至少抱起來重量差不多。

許征此行,是為了關樂市一座新開采的煤礦。

如今煤炭行業不景氣,供大於求,關樂遍地是煤礦,煤就更賣不出去,幾乎都是求著別人買煤。

許征有個朋友,叫尤誌,是煤二代。

兩人相熟後,尤誌曾和許征提過當年自己走的那些彎路,從他爸那代開始他家就做煤礦生意,最初都是窮到不行的人才會去幹這個,挖煤又苦又累,一年到頭還掙不了幾個錢,單純餓不死罷了。

隻要能活著,就能咬牙幹下去。

他爸就這麼熬到了煤價第一次飆升的時候,先前窮了幾十年,如今一夜暴富,家裏蓋起了小別墅,買了轎車,過得別提多氣派了。

等他經手煤礦那年,正巧碰上了煤炭市場的寒冬,煤價天天都在降,成堆的煤根本賣不出去,開采一天就虧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