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前街上還用幾輛大車擺成台子,上麵有些藝人表演百戲,有耍猴,吞劍,頂碗,變戲法的,各種雜耍馬戲應有盡有。
沈泰泳和沈錦早就把時間泡到腦後,從酉時逛到了戌時,沈靜意猶未盡,拉著沈泰泳去逛三橋。說倒這轉三橋,沈泰泳倒想起了在叔父書房中看到福建詩人的一首詩詞來,”彤簷高揭露妖嬌,月色燈光映翠翹。年少路旁虛送目,良家女伴轉三橋”②。這轉三橋是福建民俗,正月十五,婦孺多從各做橋上走過,以祈求來年無病無災。
沈靜拉著沈泰泳,再往南,沿馬坪街出了南門,衝著著南門溪走去。此刻南門溪上的薛公橋畔,人頭攢動,婦女雲集,三個一夥,五個一群,相跟著走過橋去。這些走橋的女子,皆身著蔥白綾衣,或米色綢裙,素淨淡雅。那嚦嚦鶯聲,款款笑語。別具風韻。月光照處,都仿佛是嫦娥下凡,仙女降塵一般。
沈泰泳主仆跟著隊伍,四周鶯鶯燕燕,花團錦繡,頗為愜意。沈泰泳心中的憂悶也早拋到了腦後。這樣從薛公橋的這畔走到那畔,又從文昌橋的那畔,沈靜樂不思疲的拉著沈泰泳這樣逛幾圈。
忽然前方一陣騷亂,沈泰泳望前觀瞧,卻見前麵人群中有幾個無賴漢夾在在人群之中,故意往年輕女子身上衝撞,借機揩油。前方的女子紛紛躲避,沈靜氣不過走上前,對著為首的無賴漢的腰間,故意撞了過去。那人吃了撞,轉過身來抓住沈靜便要打。
沈泰泳見狀連忙上前去,一把將沈靜扯到身後。一回身和那無賴漢打了個照麵,這一下雙方都愣著了。沈泰泳記得眼前這個尖嘴猴腮的家夥兒,他是福建礦稅監手下的一個姓林的稅棍,具體名字已經記不起來了。當初冊封大員按察使時,他在高礦監的府上見過此人一麵。
那斯見沈泰泳似乎也感到麵熟,怔在那裏口半張著,高舉的手也沒放下。沈泰泳有罪案在身,哪裏敢再生事端。當下拉住沈靜跌跌撞撞鑽出人群。好在那個稅棍大概也是一時懵住,竟未追來。
回到了閩南分巡衙門後,沈泰泳輾轉一夜未眠。第二日一早,他就去見沈一中,將昨夜的被稅棍撞破和自己的擔憂向叔父訴說一遍。
沈一中聽完沈泰泳所說,臉色陰沉,追問一句:“這個稅棍可曾認出你來。”
對於這沈泰泳也無把握,他隻能回答:“小侄隻在鎮守太監府上與他見過一個照麵,能否認出小侄也不得而知,但看昨夜情景,怕是他已憶起什麼來了。”
沈一中撚須長思片刻,方道:“若是區區一個稅棍倒也無妨,諒他也不敢言語。但這稅棍身後卻是高太監。你父親屢次上書請罷礦稅監,去年秋更是率領百官到聖上殿前冒雨跪請。雖未成功,但早與這些礦稅監勢同水火。若是讓高太監探得你躲在此處,隻怕以他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必生事端來!”
“小侄也是這般想的”沈泰泳接過話,“這漳州府的分巡衙門小侄是萬萬不能再留了,若是被高礦監抓小侄這個把柄,不僅僅父親大人那裏難以斡旋,還要連累叔父。懇請叔父當下允許小侄離開漳州。”
“此番也留你不住了,”沈一中點頭同意,“你原本要去大員,那裏雖處荒蠻,但在此時也算是個去處。這也不急於一天半日的,待我安排妥當,便送你前去。”
又過了幾日,沈一中把沈泰泳招來,把一個叫康定昌的船主介紹於他,安排他不日在月港乘船前往大員。臨行前,沈一中讓書童沈靜一路相隨照顧,又取了一千兩紋銀給沈太泰泳日用。沈泰泳推辭不掉,一一收下。叔侄倆揮淚灑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