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兵台“當啷”一聲鑼響,台下的新卒唰得全部停止前進。第二遍鑼起,士卒們唰得一聲轉身麵對閱兵台。眼前筆直站立新卒,那一張張年輕稚嫩又朝氣蓬發的麵孔。陳第忽然覺得有點恍惚,此時今地的情形和他心中深處的記憶開始重疊了。
幾十年前,陳第也曾帶過一支年輕隊伍前去閱兵。他們都是軍營子弟,四旗十二隊。一樣的塞外校場,一樣的朝氣勃發。自從塞外一別,陳第再無他們的音訊,如果都還在的話他們都該過了而立之年了。如何自己還在關上的話,這群人或許已是自己手下的一支勁旅——感慨之際,陳第眼角不禁濕潤了。他抬手擦拭了下眼睛,卻自我解嘲道:“今日風沙倒是挺緊,害的老夫有點沙眼了。”
台下的隊列演示還在進行中,台上不停變換旗幟,台下跟著不停變換隊形。縱隊變橫隊,橫隊變方陣,前排變後排,後排又變前排。打這使起一個足足有一個時辰都是在演變隊列。台上的旗幟時起時俯,台下的隊列也一變再變。
陳第正看得入神,身旁卻有人打起哈欠來。陳第轉過身來一看這大哈欠之人卻是於一城。這於一成手掩住口,見眾人都在望他,忙解釋道:“這隊伍像花蝴蝶似的穿來穿去,沒啥看頭,這兵書上的陣法多不實用,二弟你還是該讓手下練些拳腳器械。”
他的結義兄弟李樂水隻是笑了笑卻沒有答話。陳第卻清楚於一城的話隻說對了一半。戚少保當初練兵也曾說練兵練戰不練看,古兵書上的陣圖多不實用,少保所創的鴛鴦三才等陣都是著眼於實戰。可這李樂水的這隊列練習卻也不是為了閱兵好看。陳第私下裏問過,這隊形變換也是著眼於作戰。這土兵全營都是用的火銃,縱隊利於行軍,橫隊利於射擊。一但遇到需要快速的將縱隊變換成橫隊。至於方陣是為了防禦於騎兵相接,密集收縮方能抵擋騎兵的衝擊。
想到這兒,陳第不禁又往台下士卒的手裏望去。這些新兵都手持火銃,銃頭上又掛著一截短刃,管它叫刺刀。戚少保也曾講過,持兵械應長短配合。這火銃就是長兵,可遠處接敵,而裝上刺刀又變成短兵,可近身搏殺,一舉雙得卻是妙招。
這應當是趙士禎的功勞,陳第早就聽說這趙士禎為朝廷上過神器譜,擅長研製火器。可私下問他,他又不肯承認,說全是李樂水的神通,自己隻是旁觀。或是他為外藩研製火器有所顧忌不敢相認吧。嗨,這等人才,卻不為朝廷所用,隻能方異彩於異域,可惜可歎。想到這兒,他又想起了未盡其用的戚繼光,想到懷才不遇的自己,暗自神傷。
隊列演練後,按照項目則是負重越野。以校場為起點和終點,全副武裝跑下近十裏的山路,以先到者為優勝。一聲鑼響後,台下士卒蜂擁的跑出了校場轉眼消失在視線之外。閱兵台上早就擺了日晷,陳第等人一邊飲茶一邊等士卒們返程。
半柱香未完,就有陸續士兵跑回。早有衙門的衙役在門口檢驗他們在途中取得的竹簽,再用紙筆依次記下了他們的姓名與名次。最後一名士兵返回,閱兵台上的日晷剛走了一刻。
此時已近中午,新兵們收了隊。李樂水在閱兵台涼棚內就地宴請了幾位主考。
下午進行的是射擊,校場擺了一十二個靶子。新兵按照每隊十二人的順序考核射擊。先射五十步五發子彈,再射二百步五發子彈。每隊射完自有人去計靶。
打靶之地離閱兵台略遠,好在早已為每位主考都備一部千裏眼。借住這千裏眼,不用出涼棚靶場上的情形也能看的清楚。上午提不起精神的於一城打靶時卻來了勁,他觀看了一會兒,定要李樂水送他幾把新式的燧發槍來。李樂水架不住他糾纏,答應送他三十把方算罷休。陳第則在旁目不轉睛的看著,暗中記下靶場上出類拔萃的人才。
考核完射擊,最後一項是考核條令。這個不是全部士卒都要考核,前三項排名前十二的新兵,被依次叫上閱兵台。四名考官隨機提問他們條令。最後再決定他們的最終名次。
這十二人的名次,後十名四名考官爭議不大,倒是這魁首和榜眼卻又異議。若論前三項當以一名名叫陸習風的小夥名次最前,但另有一名名叫周慕清的與他相差無幾。況且這位周慕清在條令一項中表現尤為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