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前往衙門帶話的林仲明就一個人一路小跑的回來了。進了西院他氣喘籲籲地衝著林希宗和程子嘉說道:
“大先生,二掌櫃,大掌櫃回了話。說他今兒和船場那邊有了約,要先去那裏。等到晌午飯口的時候才能轉到咱們坊內,大掌櫃說了,讓二掌櫃不必等他到了,先把鍋支上,按照說定了的方子開灶。”
林希宗與程子嘉對望了一眼,程子嘉先開了口:“既然這樣,希宗你就主持先把鍋灶支上,我先去廚房轉一圈,大掌櫃既然晌午過來,少不了要在這裏喝上兩盅。我讓廚房添兩個菜先。”
程子嘉背著手走後,林希宗讓夥計們先把鍋架到早就砌好的灶上。往鍋裏倒入水,燒熱後,再提出一桶桶鹿油倒入鍋內。
大員半山遍野的都是鹿。鹿肉是此地最常見的肉食。單單土兵營每個月就要宰殺幾十頭鹿來。鹿油是鹿的皮下一層肥膘熬製,如今要入了秋,正是鹿養膘的時候。一頭鹿倒是也能煉製幾十斤油來。樂蚨祥收上來的鹿油都用木桶裝著,白花花的雪花一樣的蠟狀。
鹿油在溫水裏化開,林希宗再指揮人倒入火堿液。這火堿也是新製的玩意兒。按照大掌櫃給的方子,兩份口堿和一份石灰乳混合攪拌,然後用細紗過濾取清液再蒸餾便得了火堿液。被濾下的火堿泥也不浪費,可以混到玻璃原料中燒製玻璃。
兩個灶邊各有一個夥計手裏持著一根老粗的棍子,使勁攪和著,滿臉都是汗。林希宗在倆個灶邊來回走到,見到鍋裏的液體翻了花,還咕嘟咕嘟地冒泡。林希宗忙讓添火的夥計抽掉幾根柴,保持鍋內微沸的狀態。
不知不覺中便到了正午,雖說秋天的太陽即便上了三杆也不夠火辣,但一直守在火灶旁的林希宗卻早已經汗流浹背,夾襖早就脫掉放在一邊。身上隻穿了件單薄的長衫。
這是,別院的月牙門外傳來一陣喧鬧。
“這皂煮的如何了”
人未進門,聲音就雷鳴般地灌了進來。林希宗不用回頭便知道是大掌櫃李樂水來了。
他轉過身,果然李樂水在程子嘉陪同下進了西院。大掌櫃和院內的人都見了禮,把頭湊到兩個鍋外,看看了鍋內的火候,方開口問道:
“這都煮了幾個時辰了。”
林希宗記著時辰呢,他又看了看擺在院內的漏壺,方答道:“剛過了兩個時辰。”
李樂水點了點頭,又揮了揮雙手鼓動大家:“這皂化過程少說也要三個時辰,留下幾個夥計守住火候,其他的人都去吃飯。人是鐵飯是鋼,吃完飯大家才有力氣幹活兒。”
大掌櫃發了話,這西小院內就隻留下兩三個夥計守著灶,其餘都一哄而散,回東院吃飯去了。
程大先生早在正廳布置了一桌酒席,李、程、林三人分別落了座。等坐下來,林希宗才發覺自己早已經是前胸貼在後背上,餓得不行。但還沒等他舉筷,上首位的大掌櫃已經先開動了,飛快運著筷子,看來也是餓了許久。大掌櫃做了示範,林希宗也就顧不上什麼禮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好在這飯桌上沒有外人,否則這樂蚨祥的兩個掌櫃如同餓死鬼投胎一般的吃相確實有失體統。唯有程大先生還算維持了風度,慢裏斯條的吃著。
吃了個半飽後,大掌櫃進食的速度才放緩下來,騰出嘴來交代幾句:“這幾天兩條海船就要完工了。船塢那邊的事情太多,我實在是抽不出身來。樂蚨祥的事情,依舊托付給二位了。真是有勞兩位了。”
見大掌櫃說出這話來,林希宗和程子嘉都放下筷子,都直道此乃分內之事,何勞之有。可西小院內的香皂研製,大掌櫃若不插手,林希宗心裏沒有底。他猶豫了下,還是當麵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樂蚨祥內的玻璃、水泥和坩堝鋼都已上了正規,自不勞大掌櫃費心。隻是這香皂是從未造過,若是大掌櫃不過問,怕會有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