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海上漂蕩了二三天,袁進在獄中造成的虛損的身子骨反倒是快速的恢複了過來。他天生就是海上人家,在顛簸的海船上反倒比在四平八穩的陸地上更覺得滋養。
船艙的門簾晃動,從倉外進來一個人來。袁進見了來人,慌忙用胳膊撐著甲板,站了起來,畢恭畢敬的稱呼了一聲:“恩公”
進來的這個人三十出頭的年紀,天庭特別開闊,明顯的鼻翼下,兩條法令特別深,長長地彎進嘴角以下,看上去顯得十分老成。他叫趙秉鑒,漳浦湖西鄉趙家堡人士。祖上原本是南宗的宗親閩衝郡王趙若和,為了躲避元兵的追拿躲到漳浦。幾代繁衍,到了趙秉鑒這一代已經是漳浦很有勢力的望族。趙秉鑒家中頗富,補了個郡諸生。但這個趙秉鑒自小喜武厭文,好結交江湖朋友,常以宋裔自居。幾年前就成了袁進一夥兒的最大窩主。這次袁進失手被擒,關押進了大牢裏,也是這趙秉鑒上下打點兒,疏通關節,才得以脫身。因此,袁進稱呼他恩公。
趙秉鑒招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關切的問道:“袁壯士身上的傷還要緊不?”
“隻是些皮肉傷,已無大礙。”
“咱們出海也有三天,還要多久方能到到那打狗灣。”
“這入東掛的北風,漂兒行的快,不出今夜便可到打狗灣。”
“這打狗灣始終不及大員接濟起來方便,”趙秉鑒歎了口氣“可如今這大員成了氣候,再想去占據反倒不易了”
這個袁進很清楚,前些年他們這些福建洋麵吃水皮子的都多在大員過冬。可就在四年前,也是冬季,被官兵掃蕩一空。袁進和他的手下也損失慘重,一直憋了幾年,方算緩過一口氣來。袁進和義兄李新招攬舊部,重新做起了吃水皮子的買賣。又有趙秉鑒這個土財東出錢出糧代為銷贓,不出兩年也倒是拉扯了幾百號的人馬,三十多漂子。隻不過大員自前年起已另有移民定居,且有官兵守護、袁進和李新不敢冒然再前去,隻能改在在打狗灣落腳。
正如袁進所預估的那樣,當夜未到戌時,船便行到打狗灣。當晚沒有月亮,天邊隻掛了些殘星。星光在海麵上跳躍著,潮水發出鬆濤般的聲響。海塗上黑糊糊一片,隻有流水衝出的沙州低窪處殘曾的海水泛出大海一樣的光亮。毛茸茸的山巒在灰暗的天空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怕人。山巒與海塗的交界處有一座十來間房舍的水寨。現在不到寨子麵前根本看不清這裏還有一座水寨。隻有寨中偶爾傳出的犬吠聲才告訴人們這裏有人家聚居。
天完全黑下來了,袁進讓人在船頭掛了三盞白燈籠,這是袁進約定好的信號。隨即隻見水寨中各處分別閃出一下燈光。不—會兒,水道中傳來了一片“嘩嘩嘩”的劃船聲。
不—會兒,袁進的船前湧現十多條舢板。領頭的小頭目晃了晃手中的燈籠,認出袁進:“原來是袁當家,袁當家的回來,快迎袁當家。”舢板閃出一條道來.袁進的船駛進了水寨.
剛剛泊船上岸,從暗處躥出一個人來,一把把袁進攔腰抱住:”袁八佬,有日子不見,讓哥哥瞧瞧有沒有少胳膊少腿。”
整個水寨上上下敢這麼和他說話的,袁進知道隻有義兄李新了。李新當初也和自己一樣在閩海吃水皮子。兩人都立了字號,袁進叫袁八佬,李新叫洪武佬,被官軍打散後,倆人的人馬就合到了一處。自從袁進失手入獄倆人分開有小半年,劫後重逢自然分外歡喜。袁進把出獄經過一講,又把身旁的趙秉鑒拉過來與李新相見。趙秉鑒雖是窩主,但一向隻層與袁進聯係,和李新還是首次見麵。
李新雙手一拱:“洪武佬李新在此先謝過先生對我二當家援手之恩。”
趙秉鑒也抱拳弓身:“久仰大當家雄圖大略,今日有緣相見果然是英武了得,幸會幸會。”
李新哈哈一下,“不過是個水上毛賊,討一口飯吃罷了。哪來的什麼大略,趙先生說笑了。這岸邊風大,咱們還是進屋敘。”
這時,船上的人也都陸續下了船,陸陸續續下來五六十號人來。李新狐疑的悄悄瞥了一下袁進。袁進會意連忙低聲解釋:“此次趙恩公不但是是送我回水寨,還帶來了幾十個江湖好漢要咱們水寨落夥兒。小弟鬥膽先應許了。”
“嗯”李新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依舊一副笑臉:“那就請諸位豪傑一同進寨飲杯酒,一來是為趙先生和諸位好漢洗塵,二來是為二弟壓驚,去一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