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本就珍貴,不該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他向來明白。

他見顧飲冰聞言怔了許久,眼中是他看不分明的情緒。

“能得雪擁知己相待,是我三生有幸。”

他垂眼不語,指尖捏起一小塊桂花糕慢慢吃著。

顧飲冰張了張唇,好像還想說些什麼,長安街上忽而人群躁動。

陸雪擁循聲望向窗外,隻見本來悠閑走在街道上的百姓紛紛避開一條道路,一匹紅棕馬被人牽著,馬後用繩子拽著一個人,鮮血拖行了一路,格外刺目。

京城禁衛森嚴,竟會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施虐。

他冷著臉站起身,卻被顧飲冰攔住去路。

“雪擁,不是什麼人都值得你去救。”

“虧你還是大理寺卿,竟忘了我大梁律法,縱使觸犯刑法的囚犯亦無人可以使用私刑,哪怕是抵了賣身契的家奴犯了錯,也隻可發賣或送往大理寺。”

顧飲冰罕見地執拗起來,“我自然知曉,但唯獨這個人,不配讓你去救。”

“讓開。”陸雪擁冷聲道。

“若你救了他,有朝一日必會後悔。”

“既然我瞧見了,若是不救,此刻便會後悔。”

“……”二人無聲對峙,終是顧飲冰在那雙冰冷的眼睛注視下率先敗下陣來。

陸雪擁轉身下樓,剛在那匹馬前站定,牽著馬的仆從就高聲嗬斥道:“誰家不長眼的,連宣王府的馬也敢攔?”

他冷臉不語,抬手抽出軟劍,將馬後拖拽著少年的麻繩斬斷。

繼而將冰冷的劍鋒抵在那仆從的脖頸處,那人的麵色從倨傲瞬間變為慘白。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宣王不行,宣王府的狗,更不行。”

京城有一樁人人皆知的奇聞,先皇後曾誕下雙生胎,也就是如今的二皇子宣王與三皇子成王,二人皮相性子相似到即便是身邊之人有時都無法分辨,但皇後對親生的兩個孩子的待遇卻是截然相反。

三皇子自生下來便受盡帝後的寵愛,而二皇子卻是無人問津,更有甚者,曾有在長春宮裏當差的宮女說自己親眼瞧見皇後將不滿十歲的二皇子關進獸籠中,而獸籠周圍皆是餓了四五日的老虎。

隻是因為二皇子身為兄長,卻搶了弟弟的玩具。

不是沒人猜忌過,先皇後之死說不定還有宣王的一份力,否則這些年陛下為何獨獨不待見宣王?甚至由此牽連了自己的弟弟沒能得到太子之位,倒是便宜了齊貴妃所出的大皇子。

但盡管不受陛下待見剛成年便被趕出宮封王立府,到底是尊貴的親王,又出了名的喜怒無常逮著人就發瘋,京中權貴寧願得罪盛寵的成王,也不願意與這位宣王殿下有任何拉扯。

是以就連宣王府的侍從,盡管在府中再如何謹小慎微,出了府卻也知曉狐假虎威趾高氣昂。

陸雪擁身為成王伴讀,陸家的重任在身,與這位囂張跋扈的宣王並未有太多交集,卻並不妨礙他不喜此人。

顧飲冰從身後跟上來,亦沉著臉盯著仆從道:“你說,以宣王殿下的性子,若是抓你入大理寺,他可會來救你?”

仆從最擅長見人說鬼話,這二人衣著一雪白一緋紅又形影不離,不難猜出是顧家與陸家的二位公子,與尋常畏懼宣王的世家子弟不可比較,他聞言忙跪下求饒,“兩位大人,奴才也隻是聽從殿下吩咐,是奴才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兩位大人饒命。”

若是入了大理寺,宣王隻會覺得他沒用,他將徹底淪為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