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植抬頭道:“父皇……”
朱元璋不等他說話,突然站住,把書案尚一封褶子扔到地上:“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你做的事。”朱植拿起褶子看了兩眼,是錦衣衛關於高麗事件的報告,竟然連李成桂給他送的禮物一事也記錄在案。
朱元璋道:“是誰給了你膽子?讓你這麼做?平日覺得你挺老實的,擔著個義王的名頭。誰知道你背著朝廷做出這樣的大事來。對於李朝,連朝廷還沒有定論,你就敢把王路朝扶植起來與李朝對抗。你到底安的什麼心,說啊?”
朱植嘴裏嚅嚅著:“那李成桂,既表示臣服我朝,卻在我遼東與海西開戰之時,仍然與敵溝通,交易戰略物資。王路朝本高麗前王的王子,來遼東投靠於兒臣。兒臣才想著用王路朝來製約李成桂。”
朱元璋道:“巧言令色,你這麼做還把朕,把朝廷執於何地?你這是僭越,你那點私心以為瞞得了誰?李成桂與你四哥交好,你與四哥不對付,所以就和李成桂不對付,你以為朕老了,看不到你心中的花花腸子?”
朱植心想,對於王路朝的使用,隻有楊榮、鐵鉉和自己商量過,除非這兩人裏有錦衣衛的探子。見自己的私心朱元璋已經洞悉,朱植知道再也不好隱瞞,既然如此不如就承認了錯誤。於是硬著頭皮道:“父皇明鑒千裏,是的,兒臣承認,兒臣有私心。四哥與李朝暗通款裏,李朝在遼東項背,於遼東軍事策略暗中作梗,兒臣的確覺得如鯁在喉。所以才想到給他們一點教訓,讓他們老實點。兒臣對此不敢隱瞞”
朱元璋停住腳步,狠狠地盯著朱植,道:“你終於肯承認了嗎?私心,私心,你何曾有過天下和朝廷。枉朕白疼你一回。”說著朱元璋一屁股坐在龍椅之上,朱植承認自己的私心反而讓朱元璋感到好受些。
朱植稍微抬頭瞥了瞥朱元璋的臉色,趕忙道:“父皇,如果是這兩件事,請容兒臣細細稟告。父皇是否記得,第一次問兒臣遼東政事。兒臣就說過,未聽說過人有不重利者,韃子化外之人,不懂道理,隻重利益。中原江山吸引他們的就是花花世界,我以利誘之,隻需商人若幹,如果可以達到邊疆安寧的目的,不比興刀兵,費錢糧來得便宜。
在遼東這幾年,兒臣就是按照當初這樣的計較實行的,這幾年給韃子賣的貨裏多位奢侈品,江南的茶葉,南洋的琉璃,還有遼東的鐵器。而食鹽、糧食還有藥物都嚴格控製量,僅僅隻夠韃子的基本使用。
父皇,這些年,遼東軍的戰馬五成都是通過這樣的貿易換來,我們從韃子手裏換來了馬匹、牛羊,這些無一不是我朝需要的戰略商品。現在每年遼東對韃子的貿易量都是順差,拿去年來看,遼東賣過去商品價值三十餘萬兩,可他們賣過來的隻不過二十餘萬兩。長此以往,過得三五年,草原上就沒有可以跟我們交換的東西了。
到時候,迫於無奈,他們隻有繼續來搶,而被漢人風物侵蝕之下,北元軍力自然受到損耗。我朝隻要雙管齊下從北平遼東兩路進兵,平定北元指日可待。”
身為開國之君,朱元璋自然不會被怒火衝昏了頭腦,對於朱植的解釋,他自然能夠明白,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治理國家不能僅僅憑著這些商人,商人始終是唯利是圖,最終還是要行王道。”
朱植見朱元璋有些回心轉意,連忙道:“父皇,兒臣時刻不忘您的教導,天下以民為本,我朝政策又以農為本。可是遼東苦寒,每畝土地出產不高,縱使收稅,也收不上多少糧食。所以既然父皇免了遼東三年錢糧,兒臣也幹脆免去遼東農稅。但能支撐著兒臣做出這樣決定的正是遼東的商業發達,如今每年遼東商稅就達二十萬兩,這二十萬兩加上鹽稅已經基本上可以平衡遼東的開支。兒臣已經琢磨著如何徹底免去遼東農稅,讓農民徹底從貧困中解放出來。
一旦遼東可以不收農稅,必然又能吸引天下移民,隻有遼東民口增加才能實現永固遼東的戰略。”
朱元璋一驚,免農稅?作為農民出身的他,思想中隻知道農民納稅天經地義;但他也知道為了納稅前元的百姓是如何遭難。他又何嚐不想將農稅免除,而且也把稅率調整到最低。隻是大明整個國家的商稅才收不到四百萬兩,不依靠農業,根本無法支撐國家開支。隻是重商又與儒家上千年治國經驗相違背,朱元璋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