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穩扶好。”許懲沒有任由她胡鬧,等她再次抓緊了他,才轉動油門加速向前。
其實這個速度,對於早已習慣競速賽車的他來說,幾乎沒有任何挑戰性。
卻因為身後不時傳來的清脆笑聲、隱約碰撞到他的柔軟身體,以及每次加速時,都愈發收緊的肩上細指。
許懲感覺自己現在的心率比任何一場賽事中都要高。
雷聲愈發密集,許懲在蜿蜒曲折的山道內加速再加速。
喬方語的臉頰都被風吹得生痛,後座箱裏的水果砰咚咚碰撞作響,節律像是越野車最愛的DJ搖滾。
距離別墅區越來越近了。
這是喬方語第一次看到鹿鳴寺後方的景色。
行過層巒疊嶂,山穀內竟然開辟出了一片堪稱寬廣的平地。遠處是高爾夫球場,沿路的人工湖後方,就是成群的聯排別墅。
窗玻璃冷光熒熒,門前的花園裏薔薇月季整齊盛放,帶著種不近人情的奢華。
“一般入秋以後,人就走光了。”許懲解釋道,“沒一點人氣。”
可就算沒有人常住,置業於此的人也會雇傭管家、保姆時時打掃,把一切都維持在最體麵高雅的姿態。
像是一朵精雕細刻的絲絹假花。
乍看驚豔奇巧,細看卻是了無生機,敗絮其中。
許懲轉過視線,向著前方疾衝。
空氣裏的水汽像是隨時都能凝結成水珠,風聲都放緩。
“那年我第一次離家出走,就是沿著這個方向。”
“騎著一輛舊自行車,下山,過盤山,過隧道,再過一座橋。”
喬方語安靜地聽著他說話。
雷聲就像是在她們的頭頂轟鳴,她需要側過耳朵,幾乎貼上他的後頸,才能聽清他的話語。
她的心跳也好快。
是害怕嗎?
害怕速度,害怕落雨,還是害怕自己的生活,從今往後,脫離既定的軌道?
抑或是心動呢?
她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偷,借著命運的巧合,偷來一場相逢。
哪怕隻是短暫地擁抱過一瞬間。
但能夠用這樣堂皇的借口和理由,那麼近地靠近他的身體,隔著同色的,棉質襯衫的纖薄衣料,她觸碰到少年人熨帖的體溫,堅硬的肌肉和骨骼,心髒的距離近到前所未有。
她隻想拋開一切,沉溺其中。
“後來我給自己組裝了第一輛車。”
“不想在那個‘家’中停留,隻想要去遠一點,再快一點。”
喬方語的心倏然一動。
她緩慢地眨了下眼,挺直脊背,探出手臂,輕輕環住了他肩膀。
她的力量很輕,別墅區前的路麵平坦,她不需要扶著他,也能夠保持平衡。
許懲的肩背有瞬間的僵硬,而後慢慢放鬆下來。
“為什麼?”她低聲問許懲。
為什麼想要逃離?
為什麼最終放棄?
為什麼……把這一切選擇講給她聽。
許懲沒有說話。
身處後方,她看不見許懲的表情。
但她能察覺出,這並不是一個,他願意提及的話題。
喬方語於是緩緩地鬆開手臂,說:“如果你不願意……”
而她想要抽出的手卻被另一隻手壓住了。
幹燥溫暖的手掌幾乎是沒有思考就壓住了她想要抽離的手背,又在瞬間意識到不妥,許懲迅速重新扶住兩邊車把。
沉默之間,喬方語微涼指尖上,因為瞬間接觸而沾連的體溫,也消散在落雨前夕的風裏。
“——”他說出口的隻字片語,被淩空劈下的驚雷擊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