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精神雖抖擻,腦袋卻還隱隱作痛。

沈蔻……

少女的麵容浮入腦海,那些被他強行挖出來的畫麵也迅速浮起。

江徹擰眉,鬢角突突直跳。

那些畫麵太過鮮活,宛若記憶般連貫,就像曾經真實地發生過。

可怎麼會呢?

明明這陣子他並未去過澄園,每日沉浸在如山的卷宗裏,勞累與收獲都清晰分明。

江徹百思不得其解,怔怔坐在榻前。

好半晌,他才起身點亮燈燭。

外頭楊固見狀,忙扣門求見,進屋後瞧江徹精神奕奕,暗自鬆了口氣,拱手道:“王爺今日忽然暈倒,著實嚇壞了戚家,消息傳進宮裏,皇上和昭儀還特地派了趙太醫來瞧。這會兒他還在外麵候著,王爺可要召他進來診脈?”

“不必,太過勞累而已。”

江徹輕描淡寫,半個字都沒提沈蔻的事。

不過昏睡了半日,腹中卻頗感饑餓,遂命人擺飯。

楊固應命,一麵讓人擺飯伺候,一麵派人送趙太醫出府,往宮裏捎個口信,隻說穆王爺身體無恙,請阮昭儀不必掛懷。

是夜飯後安寢,江徹雖頗為困擾,睡得倒很是安穩。

往後兩夜也都無事。

誰知道了第四天的夜裏,那噩夢竟卷土重來,江徹但凡闔眼入睡,便會陷入墜落深淵、難以掙脫的疲累夢境。此後數夜,更是被那古怪夢境纏著,睡睡醒醒,沒半點安生。整宿躺在榻上,別說安歇養神,反倒被夢境中永無盡頭的掙紮折騰得心神俱疲。

江徹忍了兩日,終於煩躁起來。

第4章 紅衣 他猛地盯住她,眼神淩厲。

上巳佳節滿城春意,宏恩寺迎來了位稀客。

——穆王江徹。

時下京城裏禮佛的風氣頗重,尋常百姓和達官顯貴們自不必說,就是皇宮之中,上自太後下至妃嬪,多半都會往寺裏添香火燈油錢,祈諸事順遂。

譬如宏這恩寺,便因時常受後宮的香火,修得格外莊重肅穆,裏頭供著一尊整根檀香木雕成的臥佛,據說極為靈驗,京城裏泰半的人都去求過。

但江徹顯然不在其中。

跟穆王府稍有往來的人都知道,這位能令敵軍聞風喪膽的穆王爺素來不信鬼神,也從不踏足寺廟宮觀,祈願於神佛。畢竟,沙場上的他凶煞狠厲,所向披靡,算得上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僧廟於他而言,實在無足輕重。

是以當慧明大師聽聞穆王親臨宏恩寺,聲稱有事要請教時,幾乎懷疑是他聽錯了。

不過畢竟是高僧住持,一瞬錯愕後,慧明大師很快恢複如常,領弟子前去迎接。

寺裏香火鼎盛,香客如織,江徹走的是專供皇室中人用的後山秘徑,倒也無人打攪。兩處碰了頭,江徹錦衣金冠,健步如飛,也沒去大殿進香禮佛,隻管同住持前往僧舍,關門之後盤腿坐在矮榻上。

慧明大師煮水斟茶,長須飄然。

江徹瞧著他的沉著姿態,清淨神情,積壓數日的煩躁稍稍平息。

他垂目捏住茶杯,眉眼冷凝肅然,有些難以啟齒地問道:“本王近來噩夢纏身,特來請教大師,該如何做才能稍得安睡?”

*

城裏的繁花小院,沈蔻就沒這種煩惱。

她這兩日吃得香睡得也香。

自打父親獲罪,母女倆變賣家產之後,家裏的生計就靠鍾氏做些刺繡換來些銀錢,過得頗為艱難。那日曾儉給的十兩銀錢對母女倆而言,著實算得上是筆巨款,沈蔻贖回兩樣小物件後,還帶著鍾氏上街,各添了身衣裳。雖說衣料質地不算多好,但母女倆許久沒添衣裳,到底是喜事。

而後又做了桌豐盛的飯,權當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