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稚嫩,有許多地方要商榷改動。我對戲本向來挑剔嚴苛,宮調曲文不容半點瑕疵,都得改到我滿意方可排演成戲。你若不願費這功夫,此刻就可離開。但倘若應了,就得寫到不能讚一辭的地步,絕不容半途而廢。”

說話間,神情稍添溫和,卻格外鄭重。

沈蔻原隻是以此換些銀錢謀生,看他如此神情,不由生出肅然之心,頷首道:“我既做了這事,定會有始有終。”

聲音不高,卻柔軟悅耳,暗藏篤定。

謝無相審視般盯著她。

沈蔻不閃不避,目無波瀾。

片刻後,謝無相似是信了她的承諾,神情愈發溫和,道:“既如此,我以千兩買這戲本。隨我來。”

話音落處,不遠處侍立的老仆快步上前,扶著那把椅子,極熟稔地將薄毯收起。

而薄毯下的一切,便在此時盡數落入了沈蔻的視線——那椅子瞧著與尋常的躺椅無異,實則裝了輪子和踏板,隻是方才被曳地的薄毯遮著,瞧不出來。此刻老仆推著輪椅碾過青草地,謝無相雖紅衣烈烈、姿容清雅,腿腳卻紋絲不動。

如此人物,竟不良於行!

沈蔻才因那千兩銀錢的許諾大喜過望,瞧見這模樣,頓生驚愕痛惜,忍不住低低吸了口涼氣。

便是這細微動靜,竟令謝無相遽然回頭。

他猛地盯住她,眼神淩厲冰寒。

轉瞬之間,方才的溫和內斂便蕩然無存,隻剩鋒銳如劍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在春日暖融裏看得人背後直冒冷汗。

沈蔻被他嚇了一跳。

她再也不敢看他的腿,迅速收回目光垂下腦袋,亦步亦趨地跟在曾儉身後。

然而心裏,卻咚咚亂跳了起來。

*

宏恩寺,江徹盤膝而坐,麵露失望。

原以為憑慧明大師的修為,能看出這噩夢背後的蹊蹺,稍稍指點迷津,誰知他說了夢中情形後,慧明大師竟也無甚頭緒。

這種事原就玄妙,非三言兩語能理清的,江徹無法,隻能暫且告辭出寺。

到得山門外,楊凝已候了多時。

見了江徹,他快步上前,附耳低聲道:“王爺,先前那位失蹤的薛氏露了行跡,就在襄平侯府附近,喬裝成了老婦。謝侯今日稱病告假,說是在府裏休養。若兩人果真有牽扯,那麼紅丸案裏謝家肯定脫不了幹係!甚至興國公府與左相,恐怕都是遭了陷害。”

江徹聞言,神色驟然繃緊。

他看了眼宮城的方向,旋即飛身上馬,向楊固道:“隨我去侯府拜訪,牽住謝嶠。楊凝——立時調派人手,活捉那女人。”

說罷,夾動馬腹,疾馳而去。

第5章 解藥 他的噩夢恐怕真的與沈蔻有關!……

從宏恩寺回到城裏時天色尚早。

江徹馬不停蹄,直奔侯府。

襄平侯謝嶠聽聞穆王爺駕臨,詫異之餘,親自到府門口迎接。兩處相見,年過六旬的謝嶠滿麵笑意,笑迎兩人到廳中用茶,口中道:“王爺公事繁忙,今日怎麼有空駕臨寒舍?謝某今日抱病,未能遠迎,著實失禮。”

“侯爺客氣。”江徹淡聲。

見謝嶠笑意不減,仍望著他,便又道:“本王今日去宏恩寺為母妃祈福,回城時想起侯爺曾派人送了封請帖,當時瑣務纏身,未能應邀赴宴,今日碰巧經過,便到侯爺這裏討杯茶喝。未料侯爺身體抱恙,倒是叨擾了。”

“怎會,王爺駕臨,謝某求之不得。”

謝嶠親自推門,命人奉茶。

那封請帖他當然記得,是半月之前送去的。

每年春光漸濃時,京城裏總有數不清的賞春踏青之宴,謝家既有侯爵之尊,且如今資財豐厚家底殷實,於宴席往來之事便格外熱衷。府中女眷男丁赴了幾場筵席,與京城中高門貴戶往來結交之餘,自然也不能偷懶,於前幾日辦了場極豐盛熱鬧的宴席,遍請京城豪門公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