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清音卻有點遲疑,“當真要試麼?”
“你怕做得不好吃?”
“聽過遊方道士、遊方郎中,還沒聽說過遊方廚子,總覺得怪怪的。”
“放心好啦,我吃著他做的菜長大,味道沒得挑。待會兒若是能分上一盤,你嚐嚐就知道了。”沈蔻先給她喂一粒定心丸,尋個靠窗的位子做好,揭了帷帽打量著這家店,心裏按捺不住的激動。
蔡九叔這個人她再熟悉不過了。
沈蔻五歲時跟著沈有望遷居萬安縣,其後沈有望自微末小官做起,一路做到了萬安縣令。這七八年間,一家人都是住在縣衙旁的小院裏,尋常的吃食除了鍾氏親自下廚,多半都仰賴縣衙旁的一家食店。
食店的主廚正是蔡九叔。
沈蔻貪嘴的毛病就是他養出來的。
隻不過三年前蔡九叔犯了腿疼的老毛病,連路都走不穩,加之上了年紀身子不爽利,便辭了店主,往兒女跟前去享天倫之樂。
沈蔻為此失落念叨了許久。
直到前世,她在穆王府附近的一家酒樓瞧見這些菜色,才知蔡九叔收了個年輕徒弟,打著他的名義做菜結緣。不過他行蹤飄忽,隻偶爾現身做幾盤菜,看眼緣贈送,沈蔻盯梢很久也就碰上過兩三回。
誰知今日竟會有緣碰到?
沈蔻且驚且喜,嗑著蜜餞等待食緣。
閣樓二層,江徹身姿巋然,孑然站在兩人合抱的粗柱後麵。他的身上不見半點錦緞金玉,唯有一身深青色的棉布長衫,頭上戴了個鬥笠,垂落的黑布擋住半張臉,若非那身冷厲氣勢無從遮掩,單看打扮,與尋常江湖行客毫無二致。
店裏人來客往,他的目光始終未離沈蔻左右。
片刻後,同樣粗布短打的楊固快步走來,“主子,廚房都備好了,何時開火?”
江徹朝沈蔻抬了抬下巴,往廚房而去。
楊固瞥向沈蔻的方向,頭疼扶額。
出身皇家的穆王爺身份尊貴,自幼錦衣玉食,原是從不踏足庖廚之地的。後來在北邊遇到了位老廚子,不知怎的竟生出做飯的興趣,偶爾還會親自下廚。不過這實在有損王爺威儀,江徹從前都隻在別苑過過癮。
誰知今日竟跑到鬧市來了?
看起來,還是跟底下翹首期待的沈蔻有關。
又是暗中偷窺,又是冒雨夜追,又是親手剝栗子,如今還要洗手下廚給她做飯,若非江徹處置公事時沉肅縝密如舊,他都快懷疑自家主子是不是被掉包了。而至於沈蔻麼,這小姑奶奶可能是天生來克他家王爺的。
楊固搖頭歎息,趕緊去廚房把守。
*
半掩的窗畔,沈蔻絲毫未察覺暗處的目光。
她滿腹心思都撲在了美食上。
等啊等,等啊等。
沒耐心的食客們漸漸散去,就連蔣清音都覺得這事兒不甚靠譜了,沈蔻卻還盯著通向後廚的那方藏青簾子。好容易看到夥計們端了食盤出來,打頭的那個香橙入目時,沈蔻不由握緊了蔣清音的手腕,“來了來了!”
嘴裏說著,目光卻死死黏在食盤。
像是要用眼神把美食勾過來。
而夥計走近跟前,臉上也是熱情洋溢的,“蔡九叔已選了有緣的食客,小的自會送到跟前。沒輪到的客官們也別急,小店今日既打出了招牌,斷沒有讓人空手的道理。待會每人送兩樣小菜,一壺燙好的酒,客官們慢用就是。”
這般手筆,令看客們高興嘩然。
夥計則跟發了橫財似的,給兩位鬢發斑白的老者各送了一樣,而後走到沈蔻麵前——
金沙南瓜、梅菜餅、蟹釀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