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是不是?”她取火撚子點亮了燈燭,素來溫婉的臉上籠了層愁色,“你父親出事的時候我就在想,咱們孤女寡母的,若沒人照應,這日子恐怕過不下去。哪怕是回了你外祖家,商戶也鬥不過當官的,未必護得住咱們。還不如搬到這裏,有京兆衙門和蔣家照拂著,總能比別處安生些。”:-)思:-)兔:-)在:-)線:-)閱:-)讀:-)

“可是蔻兒,你在玉鏡湖畔遇到的事……我越想,就越覺得擔心。”

“若沒被彭王盯上,咱們躲在這裏過小日子,你隨心所欲的栽花種菜,搗鼓些衣裳吃食,總能偏安一隅,就是有些個小麻煩,也有衙門鎮著。可彭王是什麼人?皇上和曲貴妃最疼愛的皇子,要什麼沒有?他若真想擺布咱們,實在是輕而易舉,咱們就是想逃也無處可去。而你這張臉……”

鍾氏一頓,眼底憂愁更濃。

絕色的姿容若無力護著,那便是禍端。

一旦招了虎狼,實在後患無窮。

她沒忍心將這話說給女兒聽,沈蔻卻哪能不明白?

天下之大,能防住彭王那條餓狼的,唯有身份和手腕與之匹敵的江徹。她先前猶豫不決,是因為前世的下場實在太慘,有意無意地想要避開。但今晚被雷雨驚醒,她才發覺,其實對於彭王,她也是草木皆兵的。甚至比起對江徹的忌憚,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眼下,彭王心懷歹意,江徹並未拿她怎樣。

沈蔻沉默著,手指絞緊寢衣的袖口。

許久許久,她才低聲開口。

“既然形勢所迫,咱們就先搬過去吧。”

隻要她別像前世那樣鬼迷心竅,別再為了江徹糊裏糊塗的輕賤自身,做出那些卑微荒唐的事,應該不至於誤入歧途吧?到時候,但凡彭王消了色心,或是正主兒顧柔風光回京,抑或有旁的轉機,她默默卷了包袱離開,興許還是能逃得過風雪冰湖的結局,另謀安生去處。

她所求的,也隻有安穩度日而已。

*

穆王府裏,楊固發現了個秘密。

他家主子開竅了。

早先江徹隔幾日就去米酒巷偷窺沈蔻的時候,楊固雖覺得他鬼鬼祟祟,偷窺之舉有失王爺身份,因為此女與顧家姑娘肖似,便隻當是案情公事所需。誰料從邢州回來後,他家王爺忽然像是變了個人,專程跑到鬧市食店,借著結緣的名義給沈家小美人洗手做菜不說,還在那天將她抱到了湖畔精舍,閉門施藥。

懶於女色的穆王竟抱了個女子回來!

楊固猶記得當時的震驚。

以至於那晚江徹當著眾侍衛的麵將沈蔻抱下馬車時,他竟然能鎮定自若的去敲門,仿若無睹,回想起來都佩服自己!

到得王府,江徹又給他交代了件差事——將府邸周遭閑置的院落都騰出來,安排人打掃收拾幹淨,等沈蔻挑中哪處院落,便幫她遷居進去。為此,還讓他去書架上翻出各個院落的營造圖,以供沈蔻挑選。

營造圖在書架頂上,積了些許灰塵。

楊固將封裝圖樣的扁長錦盒取下,看到上麵還放了張折起來的宣紙,痕跡頗新,並未裝裱,亦無標記。

他隻道那是後來補的圖樣,未來得及裝入盒中,隨手翻開一瞧,頓時愣住了。

上頭是少女的畫像。

黛眉杏目,鬢雲似鴉,青絲簡單挽成了墮馬髻,底下則霜羅薄袖,綠裙仙姿。整張圖上唯有少女盈盈而立,眼眸微抬,瞧向畫外的人,此外再無旁的繪飾。單看眉眼,既像獲罪流放的顧柔,又像新近結識的沈蔻,若看裝扮,倒更像沈蔻——畢竟顧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