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步的距離。

鍾氏絲毫未覺,悶頭拐進僻巷。

才往裏走了十多步,旁邊一扇虛掩的門裏忽然伸出隻手,猛地拽住她手臂,拖進裏麵。在鍾氏出身喊叫之前,他極迅速地捂住她嘴,在耳邊壓低聲音道:“穆王府的,別出聲!”

鍾氏驚魂未定,卻看清了他掏出的腰牌。

她沒吱聲,隻點了點頭。

那人遂攜她入屋,藏身在高大的箱櫃後麵,借窗縫窺探外頭動靜。

還沒站穩,院門被人粗暴掀開。

——受命尾隨的漢子原打算甕中捉鱉,誰知原本毫無察覺的鍾氏竟會在拐過巷角後忽然消失?這巷子深不過百餘步,兩側唯有三四道虛掩的小門,都是人家的後院。那漢子跟丟了人,情知鍾氏沒能耐跑出巷口,當即氣急敗壞地往兩側院中來搜。

這是第一戶,逼仄的後院擺了許多花盆,無處可遁行跡。

他直奔屋舍,忽聽對側院中傳來砰的一聲。

那漢子隻當是鍾氏躲進去後,驚慌中弄出的響動,當即返身越過院牆去捉人,身姿利落如猿猴,露出腰間明晃晃的刀刃。

屋內,鍾氏看得膽戰心驚。

“認識嗎?”男子道。

鍾氏搖了搖頭,驚得臉色都有點泛白,“他想做什麼?”

“清早出門時就跟著你,專挑這種僻靜地方下手,巷口還有馬車,很顯然是想綁票。沈夫人,尊夫的案子牽涉甚重,王爺命在下暗裏護衛夫人,便是為防不測。那人會被引開,王府外的小院也未必會安生,夫人今日隨我回去,暫且在王府後院安置吧?”

鍾氏眸色驟緊,“那蔻兒呢?”

她不在乎住到哪裏,擔心的唯有女兒——

若有人心存歹意,欲圖綁票,母女倆都不可能躲過。京城裏各處皆有人巡邏,等閑宵小都不敢輕舉妄動,她青天白日的尚且遭遇如此凶險,沈蔻今日隨謝無相出城去看芙蓉班排演新戲,恐怕也早就被人盯上了!

*

京城外,沈蔻此刻昏昏欲睡。

受了江徹提醒後,她出行時比從前謹慎了許多,今日還以心中不安為由,請曾儉多帶了幾個人。曾儉很爽快,除了先前見過的魏成之外,還帶了兩位男子隨行護衛,身手都不遜於魏成。

此刻馬車轆轆,數輛首尾相隨。

打頭的是獨乘的謝無相,次為沈蔻,後麵是芙蓉班的蘇姑娘和幾位排演新戲的伶人,因難得去槭園,她們都頗興奮。

槭園坐落在天麟山的山腰處,屋舍雖不富麗,卻極雅致潔淨。最妙的是周遭近百畝的槭樹林,高壯者參天蔽日,樹冠如傘,低矮者斜逸秀致,姿態婆娑,有諸多可賞玩之處。隻是道路難走些,盤旋折轉,兩側峽穀陡深。

馬車行到山腳,果然放慢了速度。

沈蔻從前甚少來這裏,不免將側簾掀起,瞧瞧周遭景致。

誠如曾儉所說,這地方山深林密,穀深壁峭,因著峽穀縱橫,走在盤旋的山路時視野便格外開闊,遠近景致一覽無餘。更有一座白塔矗立於對麵的山坡,周遭叢林拱衛,背後長空湛藍,望之令人悅目騁懷。

謝無相瞧著清心寡欲,倒挺會挑地方。

沈蔻心中暗笑。

不遠處綠意森森的密林中,有人凝神靜氣,精神緊繃。

草色的衣裳被遮擋得與周遭渾然一體,唯有勁弓拉滿,一支黑沉沉的鐵箭搭在弦上,瞄準黑馬的脖頸。等沈蔻的那駕馬車離得近了,利箭錚然而出,噗的一聲射在馬頸,近乎貫穿。

黑馬頸間鮮血如注,劇痛之下長嘶一聲,發瘋般往旁閃避狂奔,跨過路旁護欄後一腳踩空,霎時翻身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