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那雙幽邃的眸中分明有關切撫慰。

甚至他按在肩頭的手……

男人掌心微燙的溫度隔著單薄的衣衫傳來,霎時勾起不久前的回憶。彼時在玉鏡湖畔的竹林精舍中,也是這隻微燙的手掌捧著她的腳踝,耐心上藥,指尖薄繭的觸♪感格外分明。

以江徹的專情和傲氣,不至於為相識未久的她折腰敷藥,想來那個時候他是把她當成了顧柔的。

那是縈繞在他心頭的皎潔月光,相隔千裏,卻深藏心底。

他所有的深情,都是給那個女子的。

心裏亂跳的鹿在這一瞬窒息。

沈蔻深吸了口氣,驅走雜念,抬眸時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王爺既如此說,我自然深信。隻是謝侯既已對我下手,家母孤身在家中,恐怕也未必穩妥。王爺能否……也對家母稍加照拂?我們雖身份低微,略無所長,但隻要王爺用得著,必也全力以赴地報答。”

她說得誠懇,語氣也是柔韌溫和的。

江徹卻怔了怔。

方才對視的那一瞬,他分明察覺出她眼底的異樣,連同垂眸的姿態都摻了嬌羞的味道,耳尖微染,似塗了淡淡胭脂。

然而此刻,她眼裏清澈得如同清潭。

沒有半點波瀾。

仿佛前一瞬的嬌羞隻是錯覺。

江徹心底有些失落,又覺得這份失落很是可笑。見她滿心記掛的都是家中父母,便清了清喉嚨,道:“令堂確實也被盯著了。不過此刻應該已被救出,安置在了王府。會比住在外麵穩妥。”

這般安排,著實周全之極。

沈蔻縱知他出手相助是愛屋及烏,心裏也頗感激,後退半步,鄭重行禮道:“王爺思慮周全,民女感激不盡。”裙衫輕搖,姿容嫋娜,風入紗窗時,鼻端有少女身上的淡香襲來。

江徹搭在她肩上的手隨之滑落。

他嗅著那股淡香,擺出端然姿態,“公務罷了,無需道謝。”

“那……”沈蔻遲疑了下,覺得孤身住在穆王別苑這種事,終歸不甚合適,遂趁熱打鐵試探道:“這別苑畢竟在城外,若要提防賊人,總得額外安排人手護衛。王爺何不將我與家母安置在一處,也可省些力氣。”

這提議合情合理,沈蔻自認為妥帖。

江徹卻覷著她,未動聲色。

論理,將母女倆都安排在王府是最妥當的法子。王府裏並無內眷,後院成片的屋舍都空著,案情所需,暫且收留一雙母女並不算什麼,換成尋常人,他定會如此安排。

但沈蔻豈是尋常女子?

翻出的記憶裏,她借著戚家的招牌時常造訪王府,在書房和後院留下過太多印記。以至於他走在府中,時不時就會想起少女的種種情態。是她見麵時嬌靨含笑,明眸善睞,是她碰壁後神情黯然,鬱鬱寡歡,是她冒雨而來,衣衫盡濕,是她含羞帶怯,淚盈於睫。

——那些事當時不曾留意深想,轉過頭,卻像是淡淡銘刻的印記,撫抹不去。

深夜時,獨處時,幾乎占據他腦海。

比鄰而居已然令他心神動搖,若將她安置在王府裏頭,他還如何鎮定?

江徹擰眉,眸色深如暗夜。

沈蔻卻錯會了意思,低眉道:“是我唐突了。王爺如此安排,必定有周全考慮,我老實在別苑待著就是。”

說罷,垂眸咬唇,似頗忐忑。

江徹的目光在她唇上駐留片刻,漸漸昏暗的天光中,觸目隻覺柔軟嬌嫩。屋門緊閉,咫尺距離,他的目光掃過微鼓的胸脯,纖細的腰肢,想起她今日伏在他胸膛時的柔弱。那般乖軟情態,跟此刻的規矩客氣迥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