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粥喝下去,忽聽外頭傳來馬蹄聲。

少頃,隨她逗留的侍衛走了進來。

“沈姑娘,有人找你。”

侍衛並沒報上江徹的名號,但沈蔻又不傻,聽著那整齊如雷的蹄聲便知道是穆王爺親至。

沒奈何,隻能擱下碗筷迎出去。

日頭才爬了一竿高,這村裏流水人家相繞,巷中栽滿了桂花樹,被淡金色的陽光鋪滿,很是閑逸。江徹錦衣玉帶,端然坐在馬背上,挺拔的身姿被晨光籠罩,倒添幾分柔和。隻是他的臉色不甚好看,硬邦邦的麵無表情,像是誰欠了他一堆債。

沈蔻快步上前,屈膝行禮。

“大清早的,王爺怎麼親自過來了?”

江徹心裏冷哼了聲。

她貪戀少年美色,在此處住得踏實不願挪窩,他不親自過來看上一眼,難道等著今晚被噩夢折磨麼?但這種話說不出口,畢竟這事怪不到沈蔻頭上,相反,他能否安眠,能否續命,還都指望著她。

江徹覷著沈蔻,餘光瞥見屋門口站了個少年,目光黏在沈蔻背影,手裏還拿了她的披風。

像是要趕來為她披衣似的。

他心裏愈發不痛快,斜睨了眼少年,向沈蔻道:“旁人樂不②

“很妥當。沈有望失蹤之後,謝嶠果然派人查訪蹤跡,楊凝事先安排了誘餌,已將他們引向另一條道,經黔州和梁州繞道,跟沈有望走的路查遠了。不過,到了京城周遭,謝嶠定會格外留意,需要咱們多費些力氣。”

江徹頷首,展信看過之後,擱在燭火上燒成灰燼。

“沈有望鬆口了嗎?”

“沒有。”楊固拱手搖頭,有點挫敗地歎了口氣,“他頭上貪墨的罪名確實是遭了人栽贓,並非真的罪臣。且他為官時極為勤懇,愛民如子,楊凝不好苛待,逼問的手段全都用不上。至於好言相勸,沈有望為人極警惕,興許是怕咱們跟謝嶠聯手唱戲,戒心極高。”

這般戒心下,自然會守口如瓶。

江徹擰眉靠在椅中,“情有可原。”

“確實。沈家母女能在京城安然無恙,必定是他拿查出的秘密要挾謝嶠,令謝家不敢輕舉妄動。但凡他鬆了口,讓謝嶠毫無忌憚,沈姑娘她們怕是要送命的。隻是這樣一來……他死守秘密不肯鬆口,於咱們查案並無益處。”

“這難題若給你,如何解決?”

江徹挑眉,難得有心思考問楊固。

楊固思索片刻,道:“俗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沈有望是為妻女著想,這鎖子的鑰匙,自然是沈姑娘她們。”他瞧著江徹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猛然反應過來,“王爺帶沈姑娘南下,莫不是為了這個?隻要沈姑娘現身說法,沈有望必能打消疑慮,吐露實情!”

“她一句話,確實勝過楊凝千言萬語。”江徹瞥了眼對麵樓閣,眸色稍深。

楊固會意,當即抱拳道:“屬下這就遞信給楊凝,讓他命人逗留鄧州。咱們安排沈姑娘和他在鄧州見麵,會比在京城方便。”

這般安排極合江徹之意。

遂親自寫了封密信遞於楊固,叮囑道:“告訴楊凝,不許有半點閃失。”

楊固應命,抱拳而去。

江徹仍坐在椅中,手肘頗散漫地撐在窗檻,目光落向竹林相隔的那座閣樓。

那邊燈火昏黃,沈蔻必定還沒睡。

不知道她見到沈有望會是怎樣的反應?

必定是驚喜吧?

畢竟,那份記憶裏他並未捉到神醫陸元道,更不知沈有望跟紅丸案的隱秘聯係。而沈蔻被戚家婆媳帶著,滿腹心思都撲在穆王妃的位子,從未跟他提過沈有望的冤情。至少在他尋回的記憶裏,沈有望還困於流放之地,與家人千裏相隔。

後來沈家如何了呢?

江徹並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乾坤早已不同,他和沈蔻應該也會踏上一條迥然不同的路。

第30章 醉酒 沈蔻暗怒,抬腳狠狠踩在他的腳尖……

與沈有望密會的事情由楊凝去安排, 江徹如今的要務仍是賑災。

好在江州刺史徐通辦事牢靠,從修築堤壩到賑災,事無巨細, 莫不親力親為, 底下縣令礙著江徹的威儀,更是盡心竭力, 到了第九日, 局麵便已平順起來。各縣百姓中,除了屋舍坍塌的暫時由官府收留,一道修繕住處之外, 旁人差不多都重回平靜。

勞碌數日的官員也都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