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

按常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尤其江徹這種性情陰鷙淡漠的,無緣無故的對誰好,那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罕見得很。但要說旁的,除了先前南下賑災時,她說服父親信任江徹、拿出證據之外,她對江徹再無半點兒幫助,相反,如今還是她有求於他的。

遂低聲道:“沒說過,正是這樣才讓人困惑。”

鍾氏沉吟片刻,忽而蹙眉道:“莫非他真的瞧上了你?”

會嗎?

沈蔻有些拿不準。

換在從前,她定會立時否認這種荒唐的猜測。畢竟她在江徹手裏栽的跟頭太多,且江徹心裏裝著顧柔,她看到過那些零星如剪影般的畫麵,知道既定的結局。但如今麼,這念頭卻稍微有些動搖。

前世兩年相處,她太清楚江徹的性子了。

朝堂為先,公事繁重,疲累奔忙的間隙裏連歇息都少有空暇,能賞臉赴宴都是格外看情麵了,若能為誰不辭勞苦的下廚做飯,那定是頗為看重的人。

隻是不知道,他這份看重究竟是為她,還是為了顧柔。

臨死前江徹鐵甲踏雪而來,顧柔華衣跟隨在側的情形浮上腦海,沈蔻暗自歎了口氣。

便在此時,院外傳來仆婦拜見的聲音。

沈蔻心頭微緊,同鍾氏對視了一眼,忙擱下絲線迎了出去。

廊下,江徹駐足稍候。

見沈蔻母女倆出屋屈膝,他擺手示意免禮,待院中仆婦退盡,才示意到旁邊廳裏說話。到得裏頭,也無需奉茶捧果,江徹反手掩上屋門,笑瞥了眼沈蔻,向鍾氏道:“今日朝會上有禦史彈劾謝嶠諸多惡行,也翻出了沈大人的案子。皇上已命太子和刑部徹查此事,過陣子沈大人也將入京。”

他說得輕描淡寫,似隨手為之。

沈蔻的眼底卻霎時浮起驚喜,“當真麼?父親的冤情應當能平反吧?”

“沈大人並未貪墨瀆職,為何不能?隻不過案情所需,會耽擱些時日而已,等塵埃落定,自可來與你們相會。”他稍稍俯身笑覷沈蔻,語氣之中萬分篤定。

那雙眼泓邃如舊,卻再無從前的冰冷生疏,素來淡漠的臉上亦有溫和笑意,似頗為此事欣慰。

隔得那麼近,他的聲音如磁石打磨。

沈蔻心頭微微一跳。

拋開前世種種,撇去橫亙在兩人中間的顧柔,單論這件事,江徹是真的幫了沈家極大的忙。若非他派人南下,父親怕是早已死於謝嶠之手,若非他費盡心¤

永明帝聞知內情,雷霆震怒,當即命人褫奪曲貴妃封號,押到禦前由他親自審問實情。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

到了這種時候,曲貴妃還如何抵賴?

種種罪行皆有人證,昔日寵冠後宮的貴妃淪為階下囚,於深秋暴雨中被人拖往冷宮,遭受日日不斷的刑罰。她的娘家亦隨之獲罪,赫赫門第轟然傾塌。倒是彭王江銘,雖與襄平侯府往來甚密,又得曲貴妃細心護持,卻並未真的攪和到這樁案子裏。永明帝縱有餘怒,也隻是罰他禁足,不至於因母妃之罪褫奪爵位。

前朝後宮風波迭起,東宮和陳皇後忙著窮追猛打,翻出此事的江徹卻暫時得了空暇。

這日前晌與刑部尚書商議過裁定謝嶠罪行的文書之後,因阮昭儀派了宮人傳話,欲見他一麵,便趁著午飯時候去了後宮。

到得那裏,就見佳肴滿桌,阮昭儀笑眯眯坐著。

開口的頭一句,便出乎江徹所料——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我卻聽到了些旁的消息。徹兒,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第41章 夜宴 沈蔻鼻頭微酸,仰頭飲盡甜酒。……

江徹著實沒想到, 滿京城為紅丸案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他的母妃竟還有閑心牽掛這等私事。

他愣了一瞬,才道:“母妃都聽到了些什麼?”

阮昭儀笑著為他夾菜, 聲音溫柔。

“自然是說你雖瞧著冷硬, 卻極正直,私下裏費心查案, 為蒙冤的重臣平反, 揪出謝嶠那等朝堂蛀蟲,撥亂反正,不負皇上的栽培——想來是皇後賣個好, 說幾句好聽的給咱們。畢竟扳倒了曲貴妃, 她眼下還念著你的好。”

“再次麼, 有人說你這般用心, 是為著顧柔。她是嬌養著長大的, 流放後吃了許多苦頭, 你不忍坐視,才如此大費周章。還說, 等顧家脫罪回京, 空懸許久的穆王妃之位, 怕是就能有著落。”

顧柔的名字落入耳中,江徹下意識皺眉。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傳言, 他從前倒是聽說過。隻不過那時無關痛癢,便也未曾留意或是追究。

如今卻不同了。

在他漸漸找回的記憶裏,沈蔻被戚家婆媳當成顧柔的替身送到他跟前, 那些卑微荒唐的行徑,想來都讓人心疼。

其實他們之間,關顧柔什麼事呢?

若他當真有意於顧柔, 絕不可能拿個替身來寬慰心懷,在紅丸案裁定之時,定會竭力設法保全,決不放她去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