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無意,瞧著影子反而別扭。
其實以沈蔻那樣的性子,身上沒高門貴女們的驕矜習氣,也無後宅養出的城府心機,就那麼幹幹淨淨的站在他跟前,其實就已足夠惹眼。
就像如今的她,明麗而自然。
容貌性情無可挑剔,在她為了戲本絞盡腦汁,拋卻雜念專注於喜歡的事情,自食其力樂在其中時,更能令他刮目相看。
江徹盯著盤中佳肴,有點出神。
阮昭儀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想什麼呢?別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都這麼大了,總得要娶親的。”
“但也跟顧柔無關。”江徹淡聲。
阮昭儀抿唇輕笑,“我還聽說,這回卷進紅丸案的沈有望,他的女兒生得極美,跟顧柔也有幾分相似。還有傳言說,她如今就住在你的府上,可有此事?”
這話問出來,江徹陡然抬眉。
阮昭儀一眼看出傳言的真假,忍不住笑拍他手,“你也別多想,那麼個大活人住在府上,你又沒當秘密藏著,哪是輕易瞞得住的?京城就這麼大點地方,謝太夫人壽宴上的事我都聽說了,倒是從沒見你這樣護著誰。”
極溫柔的聲音,輕易勾動回憶。
江徹想起沈蔻的眉眼,聲音都不自覺溫和了幾分,“她雖生得與顧柔相似,性子卻全然不同。原就是兩個人,無需拿來比較,她自有她的所思所想,與旁人無尤。”
“聽起來,你對她倒挺上心。”
能不上心麼,江徹苦笑。
最初被噩夢折磨得徹夜難眠時,她就是他的救命稻草。所以他連哄帶誆,將她留在身邊,是為了保住性命。然而時至今日,塵封的記憶陸續浮起,她以迥然不同的姿態站在他跟前,卻愈見明麗嬌豔,江徹很清楚的知道,他留她在身邊,竭力照顧護持,早已不是為了保命。
亦不止為記憶裏的虧欠。
他是真的想留她在身邊,看她逗鳥澆花,翻書寫戲,安穩歡喜的過她的小日子。若是能像記憶裏那樣,對他主動些自然更好,若不能夠,他也願意慢慢等,為她下廚,給她庇護,隻等春暖花開,冰河解封的那日。
向來冷硬的臉上不自覺浮起溫柔。
江徹輕摩茶杯,道:“我欠她很多。真要談婚論嫁,不會找旁人。”
“能讓你說出虧欠這種話,這姑娘可不簡單。聽說她生得很美,出身雖不算太高,家裏卻是清正的。你形單影隻這麼些年,難得留個女孩子在身邊,我是真想見見她。不如回頭請她進宮裏來,讓我瞧瞧?”阮昭儀笑意愈濃。
江徹勾了勾唇,“再等一陣吧。”
——免得操之過急,反令沈蔻心生抵觸。
*
從宮裏回來,江徹如常直奔客院。
沈蔻這會兒正寫戲本。
紅丸案徹底塵埃落定之前,沈有望作為要緊的證人,暫且還未平反脫罪。不過除了江徹通風報信,給她送來無數安心丸,鍾氏也曾找蔣家打聽,得知這事已有了定論,無需多慮,靜候最終結果即可。
最晚,半個月便可團聚。
母女倆放了心,原想搬出王府去,又怕謝嶠垂死掙紮,或是彭王困境裏生出歪心思,平白生出枝節,隻好厚著臉皮寄居王府,等沈有望出來後再做打算。
秋盡冬來,天氣漸漸轉寒,母女倆卻撥雲見日,過得甚是暢意。
沈蔻一旦歡快起來,那文思就跟冒泡兒似的往外湧,這會兒閑著無事,自管擺了筆墨紙硯,慢慢打磨戲文。
花箋上鬆紋細密,蠅頭小楷寫得整齊。
沈蔻俯首太久有些累了,擱筆舒活筋骨,這一抬頭,就見江徹站在院裏甬道上,身姿挺拔,披風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