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頭,小姐若是有事便喚我。”
江裳兮“嗯”了一聲, 將被褥的一角輕輕撫平,即便是在黑暗中,亦是一絲不苟的平整,隨後闔上了眼睛。
她還記得,進宮前父親和母親的殷切叮囑:
作為皇後,應當時刻不忘端莊自持;麵對聖上,則要露出小女兒情態,誘他寵愛,多生幾個皇子皇女。
就仿佛江家的滿門榮寵,全都在於她江裳兮能生幾個孩子一樣。
父母的寄托,全家的前途……壓得她幾乎喘不過來氣。
江裳兮知道,自己此時是該做些什麼的。
聖上是她的夫婿,卻在新婚之夜不踏足她宮裏,她的反應本不該如此平淡。
應對的方式也有不少,譬如去請皇上,派人去求太後幫忙,差人加急去給父母送信,告知情況……
可江裳兮卻什麼也沒有做,隻在心中默默地鬆了口氣。
先皇後乃是她的姑姑,十幾年來,她一直將聖上視作姑父;而今姑父驟然變作夫君,以至於江裳兮的心理上有些抵觸。
一想到年紀比她大了快二十歲的姑父,要和她圓房……江裳兮便幾欲作嘔。
聖上沒有過來,也算是冥冥之中合了她的意。
她才不想對著他爭寵獻媚。
可是聖上一向對江家還算重視,為什麼忽然在今夜做出這樣的事呢?大婚之夜棄皇後於不顧,便是明晃晃地在打江家的臉。
想到這裏,江裳兮的心裏很是矛盾,覺得自己隻顧自己的喜惡,不顧大局,行事如此自私任性,有……
“有愧父母所托?”
“誰?”腦海中所想,被一語道破,江裳兮猛然坐起,環顧四周。
“怎麼了,小姐?”門口守夜的翠兒聽到動靜,輕聲詢問,“什麼誰?”
“有……有人。”
“啊?”翠兒急忙拎著燈進來,仔仔細細地找了半天,卻見寢殿內一切如常,連隻蒼蠅都沒有,更別說人了,“您是不是魘著了?”
江裳兮怔住。
翠兒是她從府裏帶來的貼身侍女,忠心耿耿;有她守在門口,定沒有人能進來。
可,是她聽錯了嗎?方才,屋裏明明就傳來了某個女子的聲音,直至耳畔。細細回憶,卻又完全想不起來那嗓音究竟是如何的。
“罷了。”她緩聲道,“是我魘著了,下去吧。”
“小姐,真的不用奴婢去請聖上嗎?”翠兒再次詢問。
“不用了。”
……江裳兮想自私一回。
這是每個閨中少女都會期待的新婚之夜;她不能為自己做主,沒能嫁給自己中意的人,已經擁有很多遺憾了。
她不想,再和姑父圓房。
這一夜,江裳兮沉沉入睡,並未再聽到任何奇怪的聲音,隻是做了個夢。
夢中,自己以前救下的小狐狸,已然長成了大狐狸,親昵地在她頸邊蹭著,發出清脆的叫聲。
它的火紅皮毛還是如往常一樣油光水滑,豔得幾乎要將人的眼睛灼傷,張開嘴巴,輕輕咬著江裳兮的手指,像是在乖巧地討食。
可惜江裳兮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因為早在幾年前,父母就不許她再養著它,說是不合規矩。
而父親這麼說,也隻是因為看上了它那一身皮毛,想要扒下來做衣裳。
她怎能讓小狐狸受那般苦,隻得將它偷偷放生了。
和它玩耍的時光,是江裳兮無趣而又難捱的人生中,唯一稱得上快樂的記憶。
彌足珍貴,卻又無比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