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宥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讓周擎更是戒心大起,他邊笑著,邊道:“秋闈雖然瑣事繁多,但這麼多年下來,底下自有一套章法,也算是有條不紊。”

高宥茶盞沒過嘴,擱在手邊,不輕不重一聲,“是麼,我倒是聽說今年廬州蔣太守家的公子也參加了此次秋闈,太傅若不說,我還以為這茶是蔣太守托公子送的呢。”

周擎聞言臉色大變,半響哆哆嗦嗦沒說一句話。↘思↘兔↘網↘

“行了,我不過隨口一說,太傅也不必守著我們夫妻二人,自去忙吧。”

偏是這樣點到為止,含糊不清的話,讓人摸不準他到底知道多少,世人都道四皇子不得聖寵,性情古怪,但周擎此時才覺得,這一位像是一汪深潭,讓人看不到底。

他拿袖子擦了擦汗,周吳氏趁著沒人的空檔,朝他抱怨,“怎麼四皇子也來了,那這宴還辦不辦了,周蔻待會還磕頭麼。”

周擎正一身冷汗還沒下去,聽到這話,嗬斥一聲道:“你還念著她給你磕頭?你不給她磕頭都算好的了!”

周吳氏挨了訓,氣鼓鼓走了。

周蔻在一旁聽高宥和周擎說了一大堆雲裏霧裏的,並沒有太在意,隻有什麼片茶,廬州,秋闈的字眼鑽進耳朵裏,零零碎碎,但她能看出來,周擎剛才是怕了。

四皇子今日是有心為她撐腰立威,想必淮溪君也同他說了很多吧,周蔻捧著那盞片茶小口吃著,高宥時不時同她搭話,她也隻當是給外人做樣子。

回去也不知道該怎麼謝淮溪君才好,要不給他帶點吃食?

除了吃食,周蔻也想不到別的。

這原是周吳氏的喜宴,因多了位四皇子,眾人都挺不自在,但凡吃的用的,都要先問過他的意思,而高宥隻會轉頭問周蔻,“蔻蔻,你覺得這樣好麼?”

那溫情款款的勁兒,周蔻忍不住渾身打顫,麵上撐著笑說,“都好,都好。”

於是高宥淡聲道:“皇妃吃魚肉不能帶刺,勞煩周夫人給她挑個刺吧。”

嘴上說著勞煩,那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周吳氏咬碎一口銀牙,隻得忍氣吞聲去挑魚刺。

高宥又指了一道菜,“皇妃吃不得這碧色白玉,鬱小姐剔去上頭的碧色吧。”

碧色白玉是這菜的雅名,其實就是一塊白水豆腐撒了許多粒蔥花,若說讓周吳氏挑魚刺是為難,那讓周鬱剔蔥花可就是實打實的刁難了。

周鬱從小到大何時做過這等下人的事情,張口就要說話,周吳氏在下麵扯了扯她的裙子,用眼神示意。

三十大板還曆曆在目,周鬱不得不拿起玉箸挑蔥花,一口氣憋在心裏,眼睛都紅了。

周擎想說什麼,但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來。

周蔻能猜想到,若是今日自己隻身前來,會是怎樣的情景,她享用著周吳氏挑好魚刺的魚肉,周鬱剔好蔥粒的豆腐,心裏油然升起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這就是權力的好處吧,能僅憑一句話,輕易斷人生死,旁人是哭是笑,都得憑著自己的臉色去辦事。

所以她為什麼不能呢?

周蔻定了定心神,對周鬱指著那道白灼蝦道:“將蝦殼剝掉。”

高宥見她終於邁出了第一步,不由牽唇一笑,這就對了,他的皇妃,怎麼能被這些小人欺負,她總歸是要學會拿起自己的武器,對她們趾高氣揚。

周鬱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滿桌隻剩下一片寂靜,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周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