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陸安霎時間閉上了眼睛,不敢看倒在血泊裏徒勞抽[dòng]的姑娘。他的眼眶灼熱,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為她的執著,為她的勇敢。

原來這輛牛車裏,沒有一個被綁來的奴隸放棄過逃跑的希望,除了他,這令他感到羞愧。

衝擊過後,陸安胸膛起伏,手緊緊的攥了起來,他的身體倚在車壁上,緩緩地落下。

片刻後,大鵬哥宛如老鷹捉小雞般輕鬆的一個個把試圖逃離的奴隸捉回牛車裏,“一日喂一頓還嫌喂太飽了,覺得自己有力氣跑路是不是?”

大鵬哥有意懲治奴隸們,當天再沒有給過他們一口吃食。

夜裏,陸安餓到肚皮凹陷,有氣無力的躺在牛車裏,他想起了幾年前生辰,父親對他的期許是希望他像沙漠裏的胡楊一樣,頑強生長,成為能夠庇佑百姓的蒼天大樹;母親則是瞪了父親一眼,責怪他對兒子太嚴苛,她希望陸安能夠平安順遂,快快樂樂過完一生就好。

想起父母,陸安眼眶漸紅,但他卻始終憋著一口氣,沒有掉眼淚。因為他知道,他身處在一個在無人回應的黑暗裏,父親和母親沒有辦法來救他,他唯有自救。

陸安下定了決心,他不想再倒在困境前了。

他一定要逃出來,活下來,才對得起已經在天上的父母對他的期許。

而後陸安開始養精蓄銳。

大鵬哥到底是怕餓死他們,畢竟路途上死掉一個奴隸,他就少賺一份錢,所以他偶爾仍是會丟一些硬邦邦的胡餅,聞著還有一股已經變質的酸味。

陸安悉數嚼咽落肚。

陸安白日睡覺,夜裏起身,一點點挪到馬車簾布的邊緣,把自己的腦袋鑽出去,想要知道自己所處何方。周遭一直都是偏僻荒野,以他如今這副破敗的身體,便是磨斷麻繩跑了出去,他也很可能會成為野獸的盤中餐,死在荒野裏。

這裏並不適合逃跑,他必須沉住氣,繼續等待機會。

陸安找到夜幕上的啟明星,發現大鵬哥一直在朝著東北方向行駛,而他已經行駛了十個日夜,算著路程,應當是與京城不遠了,在往上是一些小城鎮,翻過一座山後,便是匈奴,邊境有重兵把守,尋常的人販子可不敢隨意跨過。而小城鎮民風淳樸,自給自足,對奴隸的需求也不高。所以大鵬哥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京城!

陸安心裏砰砰跳,京城有大理寺執行律令,有禁軍守衛城池,隻要他跑出來了,就可以報官,把大鵬哥抓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陸安過的格外煎熬,或許是上天終於聽見了他的乞求,他在一日黃昏後,漸漸聽得行客熙攘聲,他竟是真的透過簾布的縫兒瞧見了大鵬哥把牛車停在了一扇恢弘的城門前,而那扇城門上掛著燙金的牌匾,寫著京城二字。

那一瞬,陸安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他真的到了京城!

大鵬哥給了守城的士兵一兩銀子,轉身瞧見牛車的簾布不知何時露出了一道縫兒,他趕忙拉嚴實了去。

差點就被大鵬哥瞧見了,還好他反應快,陸安後背貼在車壁上,額頭全是汗珠。

可是之後陸安並未如願找到逃跑的時機,因為他口嘴裏被塞了布團,眼睛也被蒙住,被壯漢關進一個與他身形相差無幾的籠子裏,他能聽見周遭人來人往的喧鬧,和大鵬哥吆喝販賣的聲音,麻繩捆得很緊,陸安隻能像猴子般坐在籠子裏被人觀賞,連走一步都沒有可能。

索性是壯漢沒有堵住他的耳朵。

從人們的交談中,陸安察覺出自己並不搶手。他衣衫帶血,看得出近期受過重傷,沒人知道他有沒有傷及筋骨,影響以後幹活。何況他長相過於斯文,完全是一副不堪奴役的樣子。有人捏了他的骨相後搖頭說他這是讀書人的骨相,天生孱弱不能拿來做苦力,手裏又沒有繭子,以前過的是好生活,這種人吃不了苦。當門童又有些老了。而大戶人家的侍者都是從小培養在身邊才能確保忠誠的,他顯然又太大了。而且他好像是個啞巴一樣,別的奴隸都會掙紮囈語,隻有他永遠保持沉默,屬實是個殘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