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難得閑暇,大多時間都是呆在寢間裏偷懶睡覺,等陸安把釣上魚來,切好裝盤,她再出來坐享其成。
陸安和胡武淨坐在舢板上又是鬥嘴,又是賽釣,還要比拚釣上來魚的品種大小、肉質口感,得勝者瀟灑離場,失敗者便是熬夜也要把輸給對方的那幾條魚釣上來才肯回去睡覺,兩個人都幼稚的很。
有時候,胡武淨鬥不過陸安,就會找溫含卉告黑狀,讓溫含卉來收拾陸安。
陸安看見溫含卉,瞬間就從張牙舞爪的老虎變成手無寸鐵的白兔,人又乖嘴又甜,表麵哼哼唧唧認錯,背地裏繼續對胡武淨齜牙咧嘴,直到這多得的假期尾聲,陸安掮好三人的包袱,船家在碼頭靠岸,穿過喧鬧的碼頭,坐上一輛記裏鼓車回程。
鼓車的車夫將他們放在京城城門口,那裏熱鬧非凡,鼓車很快就搭載了下一個客人,匆匆駛向下一個目的地。
胡武淨瞧見很多人圍在不遠的告示牆外,拄著拐杖要去湊熱鬧。
陸安拿他沒辦法,老人矜貴,隻得小心翼翼地護著他,以免他不小心磕了碰了。
結果胡武淨興致勃勃地擠到前頭看告示,看了半晌同陸安說他不識字,要陸安給他念一下告示上的字。
陸安看著告示牆上紅紙黑字,蓋著司農司官印的文書,低聲給胡武淨念了一遍,說是司農卿翼卓體察民情,察覺百姓耕田之不便,經過悉心研究後,司農司發明出水車一物,可以幫助百姓引流灌溉,減輕勞務,即日起,司農司會與大理寺一道推行水車,將水車安在京郊的每個村落裏,惠民利農,造福社稷。
落款日期是三日前,翼卓如他所言,假期過後就著手推行水車一事。
周圍的誇讚和喝彩不絕於耳,都在說翼卓是當今為數不多做實事的好官,他已經任司農卿五載有餘,大夥都希望他今年能升遷至更高的職級,更有甚者直接點名如今的戶部尚書劉赫庸碌無能,隻會拉幫結派,諂媚聖上,生活奢靡,莫不如讓翼卓頂替劉赫出任戶部尚書一職。
溫含卉站在人群外沿聽了一會兒眾人議論,麵色漸冷,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麵,仰頭逐字逐句閱讀完那張告示。
告示裏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陸安發明水車一事,翼卓將陸安的名字抹去,在文字之間將發明和推廣水車的功勞據為己有,名利雙收。
她的胸膛沉沉地起伏了一下,手指蜷起捏成拳,掉頭往司農卿府邸去,儼然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要找翼卓對峙的架勢。
陸安眼疾手快,把肩上掮著的包袱塞到胡武淨懷中,匆匆邁前幾步追上她,將她攔下,輕輕搖頭,“溫含卉,你帶我在船上玩了三天,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們回家休息好嗎?”
溫含卉眼角泛起溼潤,像是冬去春來時結冰的湖上化開的水,冷沁沁的。積蓄了許多情緒在胸腔裏蔓延,哽在喉透裏說不出口。是她不能幫陸安爭取公道的自責,是隻能看著他受委屈的無力。即使去到司農卿府,翼卓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她攔在門外,一如他可以輕鬆搶走陸安的功勞那般。
翼卓是頗受百姓和天子垂愛的朝中四品官員。
她隻是皇城腳下,不起眼的一個人。
她拿什麼跟翼卓爭?便是連水車的圖紙和設計,都在司農卿府中。
對上這樣老謀深算的狐狸,他們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胡武淨捧著包袱慢慢走到陸安身旁,見溫含卉神情鬱鬱,察覺不對,他張了張嘴,看向陸安,瞧他表情亦是肅斂,便抬手捂住嘴,識趣的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