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之前也負責過出貨核驗,顧逸這單到時候交由你來核驗,有問題你就告知我,確保質量無誤後,再由你交接給她。”

溫含卉握住小細毛筆上的手頓了一下,筆尖的墨沾了一點在冊紙上,原本因為胡玲的不信任產生的鬱結又因為胡玲的解釋消散開來,隻餘下一點淺淡的痕跡。她立馬應道,“好的,胡玲姐,我一定會認真把顧逸這張單子做好,爭取讓他以後一直在風華紡織坊出貨。您也辛苦啦,今晚好好休息吧。”

胡玲朝她笑了一下,稍作收拾便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陸安今日因為有堂考,來得很晚。

罕見的不是他等溫含卉,而是溫含卉等他。

既解決了與顧逸坦白一事,又取得了胡玲的諒解,溫含卉心情頗好,抱著腿坐在手作坊外的木凳子上等陸安。

陸安來時,就見她喜滋滋地要小安垂下馬脖子,手指縷著馬鬃,給小安編辮子。

小安一匹已經初長成的雄馬,被溫含卉強馬所難,要給它點綴女裏女氣的辮子,哼哼唧唧委屈地不行,見陸安來,難得給他好臉色,求救般朝他低哞兩聲,仿佛在說:陸安頭發更好玩,可以給陸安編辮子!

陸安:“......”

溫含卉不滿意小安亂動,伸手拍了一下它的馬脖子,趁著最後一點天光,將發辮收了個尾。起身拍了拍衣裳下擺,牽馬同陸安一道回家。

路上,溫含卉雀躍地邁著步子,開心地摘了一朵野花別在耳邊,還哼起了不著調地小曲兒。

陸安跟在她身旁,唇線繃直,最後忍不住一點點垮了下來。

她這麼高興,是因為和顧逸在一起了嗎?

念頭一出,陸安掮著書籃的手無聲攥緊,手背底下的經絡因為用力而顯形。

溫含卉又走了一段路,鄉道上靜悄悄,她發現了陸安的低落,往他束發間也插了一朵小野花,“崽崽,你怎麼啦,是堂考沒考好所以不高興了嗎?”

陸安搖頭,悶聲悶氣,“才沒有,我堂考考了甲等。”

“然後韋賀隻考了乙等。”他慣例強調。

溫含卉唔了一聲,挪動一步更靠近他,凝神細看他的神色,“恭喜崽崽又考贏了韋賀,那崽崽怎麼不高興呀?”

陸安的手因為過分用力而泛白,他眸光如遠方夜幕降至般暗淡,低聲問她,“那你能先告訴我,你為什麼這般愉悅嗎?”

“是因為答應和顧逸在一起了嗎?你們要成親了嗎?”陸安幾乎是字字艱難,夏日襲來的夜風悶熱,宛如烈焰炙烤著他,偏偏視線裏的她眼彎如淺月,嘴角還掛著壓不下來的笑意。

溫含卉眨了一下眼睛,搖頭道,“不是呀,恰恰相反,我們決定不再繼續相處下去了。”

陸安頓在原處,似乎覺得不可思議,又害怕自己聽錯,難得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麵,飛快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臉,是痛的。

真實的痛意轉瞬即逝,取而代之是他一點點揚起的唇畔,偏偏他還怕被溫含卉抓住自己不合時宜的高興,努力抿嘴,裝作不在乎地問道,“為什麼呀?你前陣子還說跟他相處一塊兒很舒服。”

溫含卉低頭踢踢鞋尖,“顧大人的確很好,可是我想來想去,都沒能邁出最後那一步。”

她鼓足勇氣,說出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因為我並不喜歡他呀。去年這時候,我還覺得成親是人這一輩子必須要經曆的事情,周圍的姑娘,沒有哪個到了我這個年紀還獨身一人的,我想隻要嫁給一個能夠相互扶持、可以依靠的男人就好了,可是如今的我已經挑剔到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和不喜歡的人成親了,更無法想象成親後一同居住,每日裏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