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2 / 2)

始終是無次序的拳打,沒有腳踢。他說不是,很年輕的嗓子。

「要打就打!媽了個——」一拳擊在嘴角,嘴裏湧上鐵腥氣,龐學武噗地一啐。又說:「但別打臉!別打臉!你不知道我告訴你!我女兒腦神經有問題!我等下回家!她看見又發瘋!你別打臉!除了臉你隨便!」

拳雨驟停,拉鋸似的哧哧的呼吸,呼吸所有者亦正內在拉鋸。

「我不報警。」龐學武側身不動,「打完算完,打死算完。」

遠遠是保衛室老許的鴨嗓:「嗨!誰一個?!打人是吧?!」抄起釘耙樣的竹掃帚,挓挲著箭步而來。龐學武看不見,隻聞見淡濘的蔚藍色的皂味,聽見欻拉響、街罵、衣料摩攃、腳步踏踏、悶悶哼聲,以及一支變調的音:「停手,快走。」

146,底站安紡總廠,晚夕白照得車如巨大一隻焚爐內膛,卻沒多暖。顏家遙鼻樑劃擦有幾道血痕。湛超想去摸,又不太敢,自滿的同時也情怯:我無端施暴甚至連個高尚的理由也沒有。但他隱隱懂,這種偏執、模糊正邪、罔顧其它及不明所以,簡直要和「奴性」相勾連了。可不是向來如此? 「我」被擊潰,不禁做你俯首貼地的奴。

急剎,起步,變道,乘客規律地晃。湛超遞伸左手,「家遙。」

顏家遙轉頭,以種惘惘忿忿又鬱鬱的目光盯準他手心,手心裏躺一顆染血的白粒。

「牙。」湛超說,「那人的牙,應該叫......六齡齒吧?二分之一的六齡齒。」

顏家遙發慌,「我沒讓——」

「你沒有!」湛超忙解釋,「我知道,我沒說是你讓的,全都是我腦子一熱幹的,你什麼也沒讓我做,沒說他多不是個東西,沒讓我捶掉他一顆牙,也沒暗示我。這、這就是就是我送你的,你不喜歡我扔掉。」沒有公德心,朝外拋,牙彈出窗去,「扔了!」

又說:「應該還是不應該,我認了,也不用你負責,是我犯蠢。」

「你以後還犯?」顏家遙也就「欣然」剔掉自己。

「難說。」

「以後我說我恨誰,你還替我殺掉他?」好巨大艱深的題、好幼稚的問。

湛超覺得不必抵這麼內裏,也覺得太超過,「不會,我會做點別的。」

「怎麼做?安慰我。」

「可能吧,安慰你。你會覺得真蒼白,真屁用沒有,但我也不至於毀掉別人去**你的事情。」又說:「除非你說你恨的人是我。」

「我說我恨你,你就能自己殺自己。」

湛超○

「我問你你問我?」

「我想一想。」停了幾秒,搖頭,誠懇得要命:「不知道。」

你沒說謊,我聽出來了,「好。」

他其實在幻想,那種全然的忘我裏,樂和悲各自佔比多少,誰釐清過?臉上竟真淡淡有焦慮了,說:「也許真有一天,我會瘋到覺得沒有你,活著忒沒勁兒。」

「湛超。」

說精確點,顏家遙手依次捏過湛超掌腱膜、旋前方肌、掌長肌,停在他尺骨處攥緊,大力到兩方皮膚均泛白。他以一種神異的憐愛目光,看進他的眼睛裏。

顏家遙帶湛超回了家。與其說開心扉,不如說坦白。我是怎樣破落門戶、我生存空間怎樣逼仄、我怎樣旺盛的自怯、我怎樣膨豐的虛榮、我怎樣邋遢的潔淨的反頁。你就算說你知道,你也知道的不具體,我直白給你看。湛超卻要求脫鞋,甚至呈露赧然的樣子,好比他行將進一間白潔的禮堂——也不算準確——他不在意目及所見是否破亂、寒傖、荒唐,隻判斷它是否和顏家遙相關。他的鞋,的枕,的水杯,的舊衣褲,的紙筆練習簿,的——傷。 「啊。」忽地想到,就問:「有沒有碘伏?」指腹按他的擦痕。

一霎,顏家遙撲倒他進棕繃床,三合板吱呀震顫。被單折皺,湛超仰麵,皂味複皂味沒過了他,自己戰栗複戰栗。

「沒有。」「那疼不疼?」「疼。」

——戰略性隱藏——

他又善感地柔和起來,把鼻子埋進他肚臍的微窪裏,「遙遙。」

房間之外似乎始終有一線微弱的窺視,但湛超什麼也來不及多想了。他倆把手遞伸向彼此的腿間,逾越過「廉恥」,受辱即變*充盈。他們的海,他們的園圃,他們的畫室。

第24章

「2月10雪。我算明白了,什麼叫日記?就是不想寫也得他媽每天寫。想寫就寫不寫拉倒,管他語法啊修辭啊,應該叫詩。我還就不分段兒!行了,我是詩人。正好我最近看了馮至,雖然我不配跟人放一塊兒。說自己吧。快除夕了,下學期就要分文理了,就我那期末考試成績,我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