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1 / 3)

一口鍋巴就燒臘,熱熱吞進嘴咯吱咀嚼。管美君坐下抽女煙,全然包租婆,悠哉不累。她晃著腳尖聊閑篇:「深圳麼樣?」

「我靠熱得要死。」

「廣東嘛~」

「聽說那塊冬天就寒一禮拜。」

「你上次看見啦?」

岑遙點頭,舌尖勾去齒縫裏的飯渣滓,舔唇靜默,喝口湯,有人進店轉悠,他說隨便看不講價。

「我是那樣過來的,知道那是最、最不對的事,我其實不想做個壞女人,做婊/子,隻是——」她延延地踟躇起來,空鬆望地,煙灰凋落掉,臉上鮮活殺意也冷卻成豆漿上的一層脂衣。這才對喔,性的問題留待商榷,仍視作不容走漏的秘緘,做不到很自由。

湯喝盡到露碗底,「我管不著。」岑遙擦嘴說:「我又不是你老公。」

管美君驀地微笑,眼尾拖一把四十啷當的褶紋。

「有事沒事?礙我生意。」端起空碗擱門口,等煲仔飯家自取,又趕人。

「喏!」她又摸出兩張大紅請柬,「丫頭週三過生日,請你跟小湛。」

「真煩又是出份子。」嘴上說著,擦擦手,接過翻開。端正的喜帖,送呈岑遙台啟,想想既不是彌月,也不是周歲,「過幾歲?」

「四歲,過了年底,能上手術台了。」破開心髒,「所以想辦大點。」

「你前夫跟你姘頭在我可不去。」

「麼嗆個苕樣滴!」管美君砸他粉拳,「誰都沒有!你,小湛,隔壁小何跟店裏的小餘。我老遠嫁過來當少奶奶,吃吃喝喝不管閑,一離婚,也就你幾個朋友。」

又叮囑:「別開車來,陪我喝一點。」

岑遙揶揄,「幹嘛?灌醉他趁機下手。」

管美君皺鼻子笑,「對!我非睡到他不可!」

她走時在哼曲子,隱隱約約,很熟悉,岑遙想不起來是什麼歌。

換季降溫,岑遙在淘寶上定了絲絨秋被,數量乘四時累計總價破了兩千,橫豎狠不下心,改三床,岑雪家寶湛超。想起自己好像的確更愛睡古早的老棉被些,偏硬,板紮,頗有分量,蒙上有黴朽味,五髒受擠壓,未必就暖和,卻是自己的地盤了,可以哭、夢囈、捋炮,稍感安慰,蛋殼似的絲絨被就成不了壁壘。被子收貨到永達,先送一床去安紡。湛超說到了。岑遙鎖了店門下樓,湛超一根烤腸餵飽了「超超」,正叼煙揉他眉心的一撮白絨。狗早上呈降表徑自吐舌甩著老二。人從怕狗,到不怕,稀鬆一件事,身後是年光背手肅立,觀棋不語。岑遙踢他屁股勾到蛋,說「走」。

湛超破天荒地拾起尊嚴。岑遙是賤,他不快地沉默時才溫柔地註視他。市景霓虹在他臉上塗畫。岑遙突然奇怪,湛超五官更無論整體細部都拔尖,自己卻好像從未註意過。連一瞥的動念,隨後的淡淡嫉妒,都沒有過。

他轉向,先打燈,擰方向時手臂舒展,「看什麼?」

「看你俊。」岑遙答,收回目光。

老城區開車似甲蟲爬行。

好像導演喊停,哢!改下劇本,這裏插一下,戲劇一點:岑遙有安紡的鑰匙,擰開門不見開燈,徑直去岑雪臥室,掠過廁所,見她在鏡子前執一把剪刀。按劇本走,岑遙驚呼,上前,奪剪刀,喊湛超,另者加入,縛住主角。 ——當然是誤會,岑雪受著岑遙又怒又痛的瞪視,囁嚅說:「剪頭發。」氣氛鬆懈,滑稽感順後頸爬升。岑遙啼笑皆非,口條流利卻失了平穩:「你媽的大晚上剪什麼頭發啊剪怎麼不開燈你要嚇死誰啊!」岑雪噎著沉默,目光在他眉眼間轉,隨即臉有戚容,也怒:「你發什麼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