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2 / 3)

湛超依樣問:「那你是不是想我了?」

久久沒聲音,到湛超都覺得太他媽自取其辱了,那頭才回答:「要看怎麼理解你說的『想』字,跟閆學明說得一樣,分語境。『想念』的話......有一點,但主要是『想到』。」

「想到我。」也很開心了,做人別不知足。

顏家遙又懶散說:「想我他媽的都做夢,夢到你在地上操/我了,你就是不找我,就是不找我,我就跟個怨婦一樣想砍死你。我會纏著你要說法嗎?傻/逼。」

窗外不久鳥鳴啾啾,你都奇怪,也沒人叫它早啊,鳥怎麼就那麼勤,那麼靈,那麼守時,那麼不知息,人就學不會。但那絕對——是一種悲哀的集體主義。惟其是人,說怪話,做怪事,可以不受製於正常標準保持著獨立「畸態」,可以對世界保有一種顛倒的視角。這麼一想,趙傳唱得那首歌也沒什麼意思,鳥能吃能喝,卻不能壞不能愛,不能發癲,不能冥想。

岑雪帶顏家寶回全椒,顏家遙一個人在家落清靜;湛超家車棚存放了一輛滿油的鈴木90。兩人決定去哪兒轉轉,通通風,放個炮。年都過煩了。

約在和平路口見。街沒回人氣兒,一地炮竹皮,北風稍喧騰些,過路人忙撣頭上碎紅。顏家遙手揣牢口袋,歪頭又豎直,看湛超穿拉風的呢大衣,騎著輛豹型的摩託在路口拐彎。他記憶裏有個搞水產的遠房親戚一年四季嗡嗡騎一輛嘉陵70,這款還要更颯些。湛超來前洗了個頭,晾半幹,一路吹個梆硬,幾綹支棱朝天,很酷的樣子。他急剎車,又退幾厘米,嘴拔出圈圈纏繞的線圍領,「上吧。出來前我翻了市地圖,死命朝南騎,能到長臨河鎮,你去過嗎?那邊有青陽山和準提寺。你冷不冷?」手朝前遞,是隻彩虹牌的暖手器。顏家遙接過撫外緣一圈,還很燙。

市區不是呼倫貝爾大草原,矗立有房屋,攔橫有溝渠,速度不很快,過了金寨路管養,二級公路才愈發筆直些。聞不見夏天的瀝青味,風給麵頰、脖頸、手、踝,做針灸,顏家遙昂頭,天是密實的灰青色塊,再後昂,脊椎一道橋,嘎嗒一聲,看清了天際明暗的銜接,像舊毛衣上拆下的一截迂曲長線。顏家遙聲音被刮得渺渺的,「哎!」

「說!」像吵架,湛超側一點頭,鼻樑平地拔高,臉頰上淡藍色的血管走勢蜿蜒,下巴上有磁青的茬,上唇緣橫了道血槓,「冷?!我圍脖摘給你!」

「你看天氣預報沒有?!」

「看什麼?!」

顏家遙咬一口他耳朵尖,「天氣預報!」

「說晴啊!」

「媽的你自己抬頭!」拿暖手鐺鑿他後脊梁。

頭上碩大一朵烏雲,更似漂浮的島嶼。晴天落地成了斑駁的銀灰色,看勢頭逾刻非雨即雪。隻是這樣的雲,通常是即時的,「追過它就行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句湛超沒喊著說,主要是覺得,挺神經的,挺沒譜的,他虛。哎誰他媽沒事兒幹跟烏雲賽跑啊? !結果顏家遙倒還真聽清了。他有個『進城堡』的老子,多一個跟他發生關係又『追烏雲』的傻缺,沒什麼不妥,於是一拍後座子,「那還不駕。」

就真追。呼啦啦風吹,引擎鳴響,摔了能橫著飛出去兩米,說文點叫流星趕月。顏家遙眼珠子涼得發脹,視界卻很久沒這麼潔淨了,不見了生苔的頹牆,糾纏的膠皮電線,堆積的煤球,紙上蹦跳的黑字紅字,連衰衰的工廠也一同消失了。兩側屋舍次第變矮,不至於是曠野,但總要寂很多了,加之過年,鋪麵不營生,卷閘門上對聯剝脫,飄啊飄,寂更升格為荒。荒了就不受拘,就想造次。顏家遙按著湛超兩肩在後座直立,喉嚨發癢,憤怒不知從何而來,又去往何處,一句「操/你媽」簡直是要呼之欲出。在罵誰呢?搞不清。幸十幾年素質教育不白教,忍住了。憤怒也很快失了氣力,綿綿成一股做作的惆悵,二級公路也就無限遞延,抵青山、稻田。他特別希望這是輛永動車,一直跑,不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