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1 / 3)

五月中,瑤海發生一起惡性傷人事件。某男,年輕時候鬼混,接著蹲戒毒所,妻離子散,出來做買賣,連賠,工房抵押,喝大酒,胰腺病,毒癮複發,神誌不清,提刀進某某小學砍傷倆孩子。鬧得一區人心惶惶,各小學發通知:未來一周中晚下學家長必須來接。脫不開的罵髒,「學校治安問題,搞他媽形式主義,給我們守法好人找麻煩!」

下課去牆縫那兒抽煙,湛超的中南/海,煙畫的雲長還在。顏家遙說:「不去你家了。」

「啊?」湛超愣住。

「我上廁所好像有點流血。」按熄煙蒂,又說:「再去我就要對穿了,不想去了。」

湛超慌張睜大眼要問什麼。他則忽然笑,眼裏少見地閃慧黠的光亮,「騙你的。」

湛超扳過他肩,歎著低頭朝下吻,「你要嚇死我。」

顏家遙蹬車緊趕慢趕去和平小學,接到家寶,領她隨便湊合頓午飯。小學附近吃食不缺,隻是通常油鹽稍重於健康無益。連吃三天餛飩饒是嘴不刁也快嘔,家寶點兵點將,「老徐蓋飯吧,青椒雞雜蓋飯。」

他是不知道人能有多少招數整治「吃喝」人欲,隻覺得三步一瓦棚,五步一披屋,門頭不論寬窄,煎炸燉煮油鹽醬醋。口腹的虛空最容易被填實,除此以外都不是有求必應的。兩份蓋飯熱騰騰端上桌,色香已不錯,附碗飄幾縷蛋花的素湯,吃掉,總比一份熥得扁塌的隔夜盒飯來得飽足。想到盒飯他覺得愧疚。偶爾菜色並不差,岑雪四點起,多煎一隻蛋,多添幾塊肉,菜總竭力鋪滿米飯,但怎麼也不如湛超家定規的兩菜一湯配糖水。最開始湛超覺得是情誼虛擲,總歸算母愛,於是把盤裏最嫩魚腹或小排搛進他碗裏,拽過飯盒說:「熥熱了我吃吧。」幾次一過,他覺得造作,走去垃圾桶倒轉飯盒。

一口青椒進嘴,左腮鼓起,他心裏某處酥酥開始思念湛超。微弱電流一樣貫過身體無數根曲徑,到他最南端的尾骨。咕咚咽飯,捏緊瓷勺,右前腳掌欻欻擦地。

家寶半截綸的裏衣突然浸進湯碗。 「嘖!」他抓住她手丟開,稍大力了,手咚地砸在桌板上。家寶抬頭看他,他嘴嚅了嚅:「可疼?」她笑,搖頭,自己捲袖子。

吃過半,小臂上文「忍」的老闆一屁股癱下,大口灌茶,跟熟客聊動遷。聽聞風聲,哪裏哪裏要開發,蓋樓房還是搭公園,多少萬一戶口,一平補多少,嘰嘰咕咕交淺言深。

家寶問他:「我們家會拆嗎?」

「誰知道。」他笑:「你想住樓房呀?」

「想。」

「那你想吧。」他低頭喝湯。

「樓房就是比較好,還有抽水馬桶,解完手不用自己衝水。我以後還想去韓國。」她練習簿扉頁貼了幾張安七炫。

顏家遙看她嘴角的油漬,突然毛躁,「韓你媽國。」

她眼神突然就沉了。

走回和平小學,兩人一前一後。他看她沿著路邊邊走,開始踩落地的樹漿果。校門幾米開外有個果店,他踅進去。出店門,看家寶背著手等他,舊衣服,蓬蓬的短發,瘦瘦一隻,顴部肉鼓鼓,像顏金。她隻有十歲。他過去抱她,親親她耳朵、鬢邊,把她兩頰的肉往鼻樑中央擠。 「下午背著人吃,不要掏出來,嗯?掏出來一分就沒有了。」把小半袋荔枝往她書包側袋裏塞。書包帶斷過,他縫上的。

回五中,經過操場,太陽正大,白絮飛,眼不知道鼻子知道。顏家遙手支成棚,遠遠看是湛超,正啪啪拍著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