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左右,岑遙喘籲籲跑進急診大廳鼠轉。湛超扥住他,指南頭那排藍色塑料凳,說:「那兒呢,阿姨。」
蘇運平射後周身冒汗,雙唇青紫,不斷呼痛,且像那次顏金犯病似地急喘,岑雪立刻就嚇瘋了。岑遙揩了下鼻尖,嚥口唾沫,走近一綹孤影般弓腰靜坐著不動的她,碰左肩,喊媽。岑雪遲慢抬頭,她早就不擅長涕淚橫流了,隻眉心打結,麵孔上透著深刻的疑惑,說:「來啦?跟小湛打車來的?我、我是一下沒主意了,才給你打了電話,我不會隨隨便便找事情煩你。」
安排了ct,值班醫生看診,急性心率過速,加四根肋骨錯位,要住院。
湛超頂個豬頭去拿影像診斷。醫生揉揉睡眼,把片子往ct袋裏塞,突然促狹問:「傷的是你朋友啊?三十歲,蘇運平。」
湛超搖頭:「就,認識,幫忙的,不是朋友。」
「我靠太牛/逼了!」他遞上片子,「聽急診的一說,我嚇一跳。」
湛超接過起身,「謝謝醫生。」
「太牛/逼了,太牛/逼了。」醫生不住笑,仰進了靠背椅,手摀住半張臉。
醫生嘛,別得罪。湛超出了門扭頭低聲:「操/你娘的,你沒做過愛啊?傻/逼。」
岑遙陪岑雪去買紙巾臉盆漱口杯。湛超踅進病房。是三人間,關著燈,隻睡了兩人,另個是老頭兒,仰躺著按遙控器,露出的左腿脛骨上做了髓內釘固牽引,赫然一根鋼結構貫穿骨肉,尾端墜了重物。湛超跟他點頭微笑算打招呼,朝裏走,繞過圍屏坐下,端詳這張被電視熒光映得發藍的臉。神容麻木,彷彿親曆了納粹屠殺猶太人;肋上綁了固定帶,鼻上插氧,正靜脈輸液。
「朋友。」湛超喊他,「岑遙問你,要不要吃點東西?麵,餛飩,跟粥。」
蘇運平轉動眼珠,斜看他,嚅了嚅嘴:「你是誰?」◢思◢兔◢在◢線◢閱◢讀◢
「岑阿姨朋友。」
他倏然露出痛苦神色,閉眼說:「不吃。」
「還有你爸媽的電話,我打了三遍,都關機。」
他不想說,最後還是說:「明早吧,他們晚上都關機。」
「靠,你這麼個情況還關機?回頭真有事兒,你老頭老娘早上起來直接領骨灰去唄?」
又問:「岑阿姨是自願嗎?」
蘇運平突然怒目,又譏笑,「你覺得我還能強姦嗎?」
「未必。」湛超說,「那我就活宰了你。」
「你算個蛋。」
「你是個蛋!」
隔壁老頭兒伸長了脖子,「怎麼啦?別吵別吵,好好說話。」
湛超扭頭笑瞇瞇:「哎叔,我抽個煙行麼?對不住啊。」
「行行。」老頭兒應,「你抽,你啊,別給查房護士看見就行,她們難搞,罵死你。」
「哎,我謹慎。」湛超摘了口罩,利索點上一根。
幾分鍾沉默,蘇運平突然瞥他,微聳眉毛。
湛超瞪他:「看毛?老子剛拔牙。」
蘇運平扯一扯嘴角,閉眼不言。
湛超手杵下巴,端詳他,問:「別睡啊,我倆聊聊。」
蘇運平望天花,「聊,聊完能給我搞瓶敵敵畏嗎?」
「不能。」
「那不聊。」
「給你弄我坐牢,好了你自己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