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秧秧踏進屋子後,便在門口停住了。

跟困囚籠裏的晏鷺詞遙遙對望著,她嘴唇輕開,似乎有許多話想要說,許多問題想要問問。

但是最終,她隻問了一句:“你有什麼,要對我說嗎?”

晏鷺詞搖頭。

他的眼神充滿了疑惑,睜大後如小狗般的眼睛又清澈又無辜,正如這段日子他每一次出現在陸秧秧麵前時的樣子。

“宋讖說,他給阿桂她們開完藥方,閑來無事,便在村子裏散步,無意中發現了結界的破損。他確認後正要離開那裏去告知我,就被你用靈力推下了懸崖。”

陸秧秧平靜地一句句陳述著。

“段叔問過大王它們,獅虎獸是落單後消失的,它們並沒有看到宋讖騎著它離開。而你給我的那張‘宋讖’留下的字條,筆跡很像,疊著看都難以看出差別,可上麵根本就沒有宋讖的靈力殘留,被人為抹得幹幹淨淨。”

晏鷺詞沒有辯解、也沒有生氣,他隻是定定地看著陸秧秧:“你信他,還是信我?”

陸秧秧鬆開了她一直握著的手,一隻隻螢蟲從她的掌心飛起。

陸秧秧與晏鷺詞對視著:“你知道它們有什麼用,對吧。”

晏鷺詞沒有出聲。

陸秧秧:“不知道也沒關係。我可以展示給你。它們可以將一個人眼睛裏看到特定對象時的畫麵抽取出來。”

兩人的中間,螢蟲們已經開始灑下金色的流沙,兩人眼中彼此的麵容變得逐漸模糊。

隔著即將成型的沙畫,陸秧秧問晏鷺詞道:“你猜,我從宋讖眼中抽取出來的、最近同你相關的畫麵,是什麼?”

晏鷺詞仍舊沒有出聲。

但他的後牙已經咬住了。

終於,畫幕成了。

流淌的沙畫中,第一幕出現的,便是晏鷺詞靈力化掌,一臉漠然地拍了過來。

宋讖眼中的一切都急速向前。他應該是被拍得仰麵後跌,失足摔下了崖,卻在最後關頭抓住了崖邊的一塊長石。

可晏鷺詞閑庭信步地就走了過來,發邊銅錢搖曳,一腳就將長石踩斷。

宋讖徹底墜下了,畫麵很快被黑暗占滿。

而在宋讖眼中、流沙彙成的最後畫麵裏,越發變小的豔麗少年仍舊是冷漠的,不見底的黑眼睛裏沒有一絲情緒,看不出殺人後的半點不安。

此時,晏鷺詞的眼睛幾乎變得跟沙畫中的一模一樣。

天真、乖巧、正直,他眼神裏所有的這些明亮通通不見了,隻餘下一片火光熄滅後沉寂的灰燼。

他安靜了許久,直到陸秧秧揮手將沙畫掃開,他才略有遺憾地出聲道:“把他的心捏碎就好了。”

殺人做得不幹淨,就是會惹出這種麻煩。

站在後麵的段崢明意識到晏鷺詞這是認了。

他低聲向前:“獅虎獸呢?”

晏鷺詞玩味地笑了一聲,頭一歪:“你猜?”

心中對獅虎獸遇害的猜想越發篤定,段崢明胸中窒痛,怒氣一起,手裏巨錘隨即幻化而出,攜著轟山震土的氣勢,就要向著晏鷺詞砸去!

但下一刻,那巨錘被陸秧秧的一隻手按住了。

她看著男孩那張惡意畢露的笑臉,平靜問道:“晏鷺詞,你真的失憶了嗎?”

晏鷺詞的笑凝固了一瞬。

隨後,他挑起眉梢,傲慢又無所謂地承認了。

“當然沒有。”

他說著,咧開嘴,那幾顆藏了許久的白森森小尖牙再次露了出來。

“我都是裝的。”

他向後仰了仰脖頸,為了裝成正道少年而始終挺拔著的腰背鬆了下去,整個人再度變回了曾經那個混不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