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我不想出去,不想被人看清,不想曬太陽。沒有解藥,就算我日日地出去曬,也不過是苟延殘喘、隻能多活幾日罷了。既然如此,至少讓我在活著的時候,保留一點我最後的尊嚴,可以嗎?”
陸秧秧怔怔地看著薛盈,嗓子仿佛被棉絮死死堵住,一點聲音都沒有辦法發出來。
薛盈明明那麼美、又那麼愛美,卻因為給了她半顆解藥,在最好看的年華變成這個樣子。
而她在今天卻又逼她硬生生地將這層傷疤剝開……
她怎麼就……那麼討厭呢……
薛盈拿起床上的珠子看了看,起身拿起那件能遮蓋住她全身的鬥篷,將自己裹在了黑暗中。
她平靜道:“傷勢比我想的要重,通過鏡珠看不清,我要去一趟地牢。”
陸秧秧急忙跟上,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她亦步亦趨地隨在薛盈的身後進了地牢,安靜得仿佛不存在。
寒潭大陣不熟悉薛盈這位從未到訪過的南峰主,即便有陸秧秧地鎮在一旁,它也還是朝著踏步其上的薛盈掀起了幾次風浪。
最大的風襲來時,風將她頸上的鬥篷帽子刮開了。
即便薛盈當即抬手將帽子拉回,晏鷺詞還是順著陸秧秧的目光、在那個瞬間看清了薛盈如今的樣子。
但他的神情毫無變化,就像什麼都沒看到一般,繼續歪著頭、盯著神色惶惶的陸秧秧。
看完晏鷺詞的傷勢,薛盈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陸秧秧馬上跟了過去。
在地牢的洞口前,薛盈拿出了一盒藥膏。
“寒潭的鐵鏈中自帶寒毒,他在牢籠裏靈氣全無,傷勢隻會惡化,光吃保命的丹藥不行。”
她將藥膏遞到陸秧秧跟前。
“這藥膏,到暖和的地方化開,給他塗上。傷口養好之前,不要讓他凍到。”
交代完這些,她望向陸秧秧的眼睛。
“我的樣子,你已經看到了,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薛盈同她說過許多話。
尖酸刻薄的話、陰陽怪氣的話、凶巴巴的話、煩躁不耐煩的話……
但沒有一次是這樣平靜到心死。
看著薛盈一步步走遠,陸秧秧全身的溫度仿佛也跟著她離開了。
絕望令她的五髒六腑都被凍成了冰。
她的腳動了動,想要跑向她。
薛盈:“不要跟著。”
陸秧秧的腳停了下來,沉重地再也邁不開。
許久許久,久到薛盈的氣息在四周徹底消失,陸秧秧才冰塑般地僵硬踏出步子,向外走去。
她從山穀的寶庫中找到了薛盈所說的那條名為“風箏線”的寶器。
細細的一條絲線,紅的一端係上主人的手指,白的一端則係在需要被看管的犯人手指上。
係上後,絲線會消失不見,但同一時間,對方便變成了被你牽住的一盞紙鳶,雖然並不是毫無自由,但也隻能在你心意允許的範圍內行動。
最有用的是,對方哪怕隻是稍微地用上一絲的靈力,都會如實地通過風箏線傳過來被她知道。
如此一來,晏鷺詞就別再想背著她、用靈力去幹壞事了。
這正是陸秧秧最想要的東西。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既然晏鷺詞還是原本的晏鷺詞,那他對其餘人的危險性就還在,如果將他放出來,那她就得負起責任,決不能讓他離開她的視線。
可她始終沒有想到特別保險的辦法。
“風箏線”卻將一切都解決了。
薛盈啊,總是能想的這麼周到。
雖然嘴上從來不饒人,但對她,她有求必應,處處時時都在為她著想。
陸秧秧將紅色一端的風箏線係上自己的手指,帶著它回到了地牢,將白色一端的絲線在晏鷺詞的手指上打了結。
隨後,她便把這盞漂亮的“風箏”拉回了臥房,按照薛盈的吩咐,給他點了火爐,又把藥膏塞給他,要他好好地化開塗抹。
從頭至尾,晏鷺詞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卻沒出一聲。
放下藥盒,陸秧秧坐到了妝奩架子前,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呆呆出神了很久。
忽然,她動了。